玄武门,砖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李世民握着定唐刀的手指节发白,铠甲下的内衫早己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盯着箭楼上的李泰——
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青雀,此刻正用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剑抵在另一个儿子李治的咽喉处。
"青雀!放下武器!"
李世民的声音不似人声,更像受伤野兽的嘶吼。
"他是你亲弟弟!"
李治被五花大绑跪在箭楼边缘,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这个年方几岁的少年,昨日还在弘文馆抄写《孝经》,为父祈祷,此刻却成了权力游戏中最脆弱的棋子。
"亲弟弟?"
李泰的胖脸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父皇当年杀隐太子时,可想过那是您亲哥哥?"
这句话像柄钝刀捅进李世民脏腑。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建成临死前的眼神,和现在李治眼中的惊恐一模一样。
十年了,玄武门上的血迹早己渗入砖缝,却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而出。
"你想要什么?"李世民强压着颤抖,"朕可以改立你为太子!可以......"
"晚了!"
李泰突然暴喝,他知道,父皇李世民此刻的言语不过是缓兵之计,若是他相信了,才真的是愚不可及。
说罢,李泰挥动长剑,在李治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从您让我就藩那刻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李治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
这声音刺痛了李世民的耳膜,他想起承乾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那次,也是这样呜咽着喊"阿耶救我"。
而现在,另一个儿子正用剑抵着他最后一个嫡子的咽喉。
禁军己经将箭楼团团围住,却无人敢上前。
尉迟恭的弓弦拉满,箭镞对准李泰的太阳穴,却迟迟不敢松手。
谁都知道魏王殿下此刻稍一受惊,晋王的命就没了。
"青雀......"李世民突然软下声音。
"你还记得六岁那年,你发高热,是朕抱着你在甘露殿守了一夜......"
李泰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那个夜晚他当然记得:父皇温暖的怀抱,额头上敷着的冰帕,还有那首一首哼唱的陇西小调...
但随即他眼中刚浮现的柔软又化作更深的恨意。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
"但是,父皇,你以为你打几张感情牌,儿子就会心软吗!"
"是朕的错..."李世民的声音哽咽了,"你要恨就恨朕,放了雉奴..."
李治听到自己的乳名,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这个温顺的少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生死会成为父皇与兄长博弈的筹码。
"恨您?"李泰突然大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
"不,父皇,我是在效仿您啊!"
"您当日曾言——因为我太像您了,却又学不到精髓。"
"您说:您当年玄武门之变,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天下。"
"您说我:只看到了权力,却看不到责任。"
李世民浑身发抖,这句话他怎么不记得。当日的这句无心之言,竟然酿成了今日悲剧的源头。
"您是玄武门的胜利者,自然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这话。"
李泰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方才的嘶吼更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我要证明给您看,我到底像不像您!"
话音未落,剑光闪过。
李世民看见,李泰的手臂挥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那把镶满宝石的长剑像切开豆腐般轻易割断了李治的脖颈。
少年的头颅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脸上还凝固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在朝阳下形成一道凄艳的血虹。
"不——!"
李世民的惨叫撕碎了清晨的宁静,他踉跄着向前扑去,却被程咬金死死抱住。
老将军铁钳般的手臂勒得他几乎窒息,却阻挡不了他撕心裂肺的哀嚎。
李泰站在血泊中,脸上带着诡异的满足;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鲜血,像个品尝美味的孩子。
"父皇,现在您知道了吧?"
"我比承乾强多了......他只会自杀,而我......"
"死之前还会拉个人垫背!"
话未说完,他突然调转剑身,横放在自己的咽喉边。
尉迟恭的箭终于离弦,却晚了一步。
长剑深深划向脖颈,李泰肥胖的身躯己经向后仰倒。
"砰!"
李泰的尸体重重砸在箭楼地板上,与李治无头的尸身交叠在一起。
兄弟俩的血汇成一股,顺着箭楼木板缝隙滴落,正好淋在下方李世民的铠甲上。
啪嗒、啪嗒。
温热的血滴砸在李世民脸上,像一场残酷的血雨。
他呆呆地仰着头,看着两个儿子的血混合着流下,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玄武门下,看着建成、元吉的血从城门滴落。
"报应...这是报应啊..."李世民喃喃自语,眼前一阵阵发黑。
恍惚中,他看见年轻的自己提着建成、元吉的首级从血泊中走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那个幻影在他耳边轻声说:"看啊,孤才是大唐真正的继承人。"
"陛下!陛下!"
程咬金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世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这双曾经缔造贞观盛世的手,如今沾满了亲生骨肉的血。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癫狂,吓得周围的将士都不由后退。
"好!好得很!"
李世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箭楼上两具尸体。
"朕的儿子...朕的好儿子啊!"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在玄武门斑驳的地砖上溅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李世民感到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岭南政权方向的天空亮得刺眼,仿佛有金龙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