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药香,陆晗予跪坐在榻边,指腹轻轻拭去南清禾额角冷汗。
她突然剧烈颤抖,蜷缩着身子发出压抑的呜咽,染血的指尖死死揪住被褥:"不要...哥哥…陆晗予…."
"我在,我在!"陆晗予慌忙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死死攥住,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浮木。
南清禾的睫毛剧烈颤动,梦魇如潮水般将她吞没——前世南府被抄时的哭喊、孩子死在腹中的痛苦、还有陆晗予浑身箭簇倒在宫门前的身影,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现。
"别离开我..."她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残叶,泪水不断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陆晗予将她颤抖的身躯搂进怀里:"禾儿,我不会死,你摸摸,我的心跳得这样响。"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滚烫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
南清禾突然剧烈挣扎,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梁景...放过陆晗予..."
陆晗予红着眼眶按住她乱挥的手臂,下巴抵着她发顶不住蹭动:"没有梁景,我在,禾儿我在..."
话未说完便僵住,怀中的人突然弓起脊背,大口喘着粗气睁开眼。
"晗予?"南清禾的瞳孔还残留着恐惧的涣散,在看清眼前人后猛地扑进他怀里,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
"我梦见你死了...为了我…."她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陆晗予却瞬间明白了什么,抱紧她的力道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都是假的。"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她后颈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南府的守卫己加了三倍,阿虎守在帐外寸步不离,至于我..."
陆晗予托起她沾着泪痕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除非天塌地陷,否则谁也别想把我从你身边夺走。"
南清禾埋在他颈间,滚烫的泪水浸透陆晗予的衣襟。
她的身体仍在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还未从那可怖的梦境中挣脱。
陆晗予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似是要将所有恐惧都驱散。
“你看。”陆晗予忽然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怀抱,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南清禾抬起头,朦胧的泪眼间,看见那是一块打磨得不甚规整的玉珏,正是她腰间所佩鸳鸯佩的另一半。
陆晗予将两块玉珏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我们本就是一体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南清禾伸出颤抖的手,抚过温润的玉珏,又摸到陆晗予手背上新添的伤口——那是方才为了安抚她被抓伤的。
她鼻尖一酸,又落下泪来:“我好怕...怕失去你,怕那些噩梦成真。”
陆晗予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唇边,轻轻吻去每一滴泪水:“还记得初见时吗?你奔向你哥哥。”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满是温柔的追忆,“那时我就想,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明媚漂亮的女子。从那一刻起,我的命,便与你绑在了一起。”
南清禾破涕为笑,捶了捶他的胸膛:“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些。”
“就现在。”陆晗予突然正色,目光坚定地望着她,“待这场战事结束,我们便辞官归隐。
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盖一座小宅子,种满你喜欢的茉莉。
每天清晨为你绾发,傍晚陪你看夕阳。我们还要生一群孩子,让他们在院子里追蝴蝶、玩闹...”
他的画如同一幅温暖的画卷,在南清禾眼前徐徐展开。
她靠回他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
帐外,厮杀声己经渐渐平息,晨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进来,映着两人相偎的身影。
“一言为定。”南清禾轻声说,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一言为定。”陆晗予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绵长而坚定的吻,仿佛要将这承诺,深深烙进彼此的生命里。
晨光彻底刺破夜幕时,军医掀开帐帘,看见陆晗予正用匕首削着木簪。
他铠甲未卸,肩甲上还凝结着干涸的血痂,却专注地将檀木削出圆润的弧度。
"将军,该换药了。"军医话音未落,榻上的南清禾轻轻动了动。
陆晗予立刻放下木簪,探身将她额前碎发别到耳后。
南清禾睫毛轻颤,在他掌心蹭了蹭:"你守了一夜?"她的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又瞥见案头歪歪扭扭的木簪雏形,鼻尖突然发酸。
"别动。"陆晗予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从铜盆里绞了温热的巾子,细细擦拭她苍白的脸,
"再睡会儿,我让人炖了百合粥。"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触碰的是易碎的琉璃,首到南清禾重新阖上眼,才示意军医进来。
换药时,南清禾后心的纱布黏着皮肉,军医刚一碰就渗出鲜血。
陆晗予突然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小臂递过去:"疼就咬着。"
齿痕深深陷进肌里的瞬间,他只是偏头闷哼一声,继续柔声哄着:"忍忍,马上就好。"
午后,南清川匆匆赶来,铠甲上还沾着战场的硝烟:"敌军残部退守黑风峡,只是那地势易守难攻..."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陆晗予正托着南清禾的脖颈喂药,另一只手细心地接住她嘴角溢出的药汁。
"我去。"陆晗予头也不抬,目光紧锁着怀中的人,"
但你要答应我,亲自守在她身边。"南清川看着妹妹枕在陆晗予膝头,发间别着那支未完工的木簪,突然想起幼时总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团子,如今竟被眼前人护得这般妥帖。
夜幕降临时,陆晗予将刻着并蒂莲的木簪别进南清禾发间。
她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别去。"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担忧:"等月亮升到中天,我就带着捷报回来。"
转身时,却在帐外撞见阿虎捧着个襁褓般大小的木箱——里面是他连夜赶制的,能抵御火雷的铁甲。
马蹄声渐远,南清禾扶着帐门凝望北方。月光洒在木簪上,映得并蒂莲的纹路泛起柔光。
她抚摸着腰间重新合二为一的鸳鸯佩,在心底默默许愿:若此战平安,定要与他走遍万里山河,将这一世的温柔,都熬成岁月里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