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平息时,萧衍的睫毛上还凝着晶亮的砂砾。他摸索着从沙坑中起身,发现原本三十人的队伍只剩七人,断龙崖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王贲正在给苏婉宁系发带,少女腕间的翡翠镯裂痕里渗出靛蓝色液体,在沙地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殿下请看。"王贲递来半截断剑,剑身铭文被风沙磨得模糊不清,"这锈迹里嵌着东西。"
萧衍接过断剑时,掌心星纹突然发烫。剑柄处剥落的锈片里,露出半枚青铜齿轮——正是分解系统启动的钥匙形状。他想起《天工开物》中记载的"九转炼器术",指尖无意识着霜痕剑的裂痕。
"咔嗒。"
机械咬合的声响惊飞沙丘上的秃鹫。萧衍看着锈蚀的剑身突然泛起青光,那些附着在表面的砂岩如遇天敌般剥落,露出内里暗金色的精铁。王贲突然跪倒在地,残破的衣袖下,蛇形刺青正疯狂扭动着吞吃自己的手臂。
"这是...北疆巫族的噬铁蛊?"苏婉宁的惊呼声带着颤音。她腕间翡翠镯突然迸裂,钻出的银针扎入萧衍虎口,剧痛中,他看见自己血液渗入精铁时竟凝成北斗七星的纹路。
分解系统的光幕在视网膜上炸开,萧衍的现代思维与这具身体的巫医传承激烈碰撞。当他念出"锈蚀断剑"的瞬间,眼前浮现出三维建模般的金属分子结构图。那些原本需要高炉冶炼的生铁,在星纹照耀下自动剥离杂质,凝结成三块鸽卵大小的精铁锭。
"殿下小心!"王贲突然暴起,腐烂的左手抓向苏婉宁后颈。萧衍旋身挥剑,精铁锭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银色的抛物线。当铁锭嵌入沙地时,方圆十丈的流沙突然凝固,露出底下黑黝黝的青铜甲胄。
苏婉宁腕间银针突然组成星图,她瞳孔收缩成兽类的竖线:"是西域祆教的黑祭坛!"少女声音陡然变得空灵,裙摆无风自动,露出绣满星象图的素白中衣。萧衍这才发现她后腰处纹着与母亲遗物相同的苍狼图腾。
王贲的惨叫打断异变。他的右臂正在融化,噬铁蛊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在皮肤下拱出蚯蚓状的肉瘤。萧衍用精铁划开掌心,血液滴在蛇形刺青上竟发出滋滋声响——这些蛊虫对巫族血脉毫无抵抗力。
"坎位五步,震位三尺!"影七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萧衍本能地挥剑刺入沙地,霜痕剑的裂纹中迸发的蓝光竟在虚空勾勒出星图。当第七颗星辰亮起时,整片流沙突然翻转,露出埋藏地下的青铜战车。
分解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骨片×127】
【是否转化为磷粉×1?】
萧衍的指尖悬在虚空中。这些骨片来自战车残骸,表面蚀刻着与霜痕剑相同的星纹。当他默念确认的瞬间,磷粉如星河倾泻,在晨光中凝成半透明的沙漏虚影。沙漏中的流沙逆着重力向上流动,每一粒都映照出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
五十年前的灰岩荒原,同样的沙暴中,三百玄甲军被自己的盾牌钉死在祭坛上。他们盔甲内侧刻着与王贲刺青相同的蛇形纹路,而祭坛中央的青铜鼎,正与此刻浮现的战车构造完全一致。
"殿下快退!"王贲突然用仅剩的左手掷出弯刀。刀刃嵌入战车辕木的刹那,整架青铜战车突然自燃。幽蓝火焰中,萧衍看见车辕内侧的铭文——那是用母亲故乡的北疆文字书写的《破阵子》,末尾钤着与血玉扳指相同的星纹印。
苏婉宁突然抓住萧衍的手按在车辕上。少女冰凉的掌心渗出靛蓝血液,那些血液顺着铭文流淌,竟让燃烧的战车凝结成冰雕。萧衍震惊地看着自己掌心浮现的星纹,那些纹路正与冰雕上的铭文完美契合。
"原来您才是钥匙。"苏婉宁的声音带着悲悯,"五百年前巫女预言的双生子,一个是被青铜镜封印的守墓者,一个是..."
爆炸的气浪将她的话碾碎在沙尘里。当萧衍从战车残骸中抬头时,发现王贲正跪在沙漏虚影中,腐烂的左手握着半块染血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某个与萧衍容貌九分相似的青年,那人额间嵌着北斗七星状的晶体。
"辰时三刻..."王贲的瞳孔扩散成诡异的纯黑色,"灰岩见。"
沙暴再度来袭时,萧衍在冰雕内部发现了更骇人的真相。那些被幽蓝火焰灼烧的青铜残片上,密密麻麻刻着现代实验室的日志片段:
【实验体编号9527:记忆清除进度73%】
【警告:双生共鸣导致时空锚点偏移】
当他用霜痕剑刮下某片残片时,分解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报:
【检测到时空污染源】
【建议立即销毁】
苏婉宁突然割破手腕,靛蓝血液在沙地上画出巨大的星图。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萧衍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星图中分裂——左侧是现代考古学家的虚影,右侧则是冰雕中那个额嵌星晶的青年。
"血色黎明..."王贲的呓语混着沙粒灌入耳膜,"真正的祭品从来都不是灰岩..."
爆炸的气浪掀翻冰雕时,萧衍在漫天青铜碎片中抓住了那面染血的铜镜。镜面裂纹中渗出黑雾,凝聚成与影七面具完全相同的图案。当他触碰图案的刹那,分解系统的光幕突然扭曲成血色:
【警告:双生劫起】
【强制触发记忆回溯】
沙暴吞没视线的最后一瞬,萧衍看见苏婉宁的瞳孔变成妖异的银白色。她腕间断裂的翡翠镯正在重组,裂痕中钻出的银针组成了母亲临终前的手势——食指划过眉心,勾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血色黎明降临前的刹那,他终于看清那轨迹勾勒出的真相:青岚国的地图上,灰岩荒原的位置正对应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