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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一路，到最后洛希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她站在临近码头的一个小巷口前，随手召了一辆出租马车，在离开前，那双雾蓝色的眼眸侧过去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巷口堆积着杂物垃圾的方向。
“女士，请问去哪？”
车夫有些紧张地询问这位气质凌然打扮得体不似会出现在这种混杂地带的漂亮女人。
洛希收回视线，单手扶住车门，给出地址：
“白珐琅区，王权大道，谢谢。”
等马车踏着暮色离开，方才吸血鬼小姐所注视的巷口阴影处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脸上残留着一些青色的胡渣，精神萎靡，身上虽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正装，但袖口脚裸位置磨损严重，且仔细观察，能瞧见其上沾染着不少油污泥垢。
中年男人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垂在裤边的手捏紧又放松，一把手掌长度的小刀反射着夕阳仅剩的余晖，锋利且冰冷。
“...亲爱的，算了吧，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一道柔弱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男人转过头，看着给自己放风的妻子，他想咧嘴笑一下，最后却化作了苦涩。
“...阿奇尔，我们可怜的孩子，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的病不能再拖了，阿加莎，我们需要钱，也只是要钱。”
布鲁诺此时有些后悔，刚才那位小姐穿着打扮明显不俗，如果自己狠狠心，没准此时已经抢到了钱，可以带着阿奇尔去诊所找医生看病开药了。
他可怜的孩子。
要是生意没有失败的话...
中年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阿奇尔被病痛折磨，苍白瘦弱的小脸，似沉浸在梦中般呓语道：
“...钱。”
“我只是需要一些钱而已。”
“亲爱的，亲爱的，布鲁诺！”
妻子稍显焦急的声音将男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晚风吹拂而来，从夹克的领口灌入，让布鲁诺清醒了不少，他顺着阿加莎指着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位穿着黑白二色服饰，仆人模样打扮的女人拐进了这个可以抄近道去临街的巷口。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动不动手？
男人脸色晦暗不明，在短暂的纠结过后，他一咬牙，偏过头对妻子吩咐道：
“阿加莎，你帮我在出口那看着，一会儿，只要一会儿，阿奇尔的病就...”
布鲁诺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攥紧了手中握着的刀把，将唯一得体的深蓝色正装的衣领提起遮住了那满是胡茬的下巴，低垂着头，急匆匆地向着巷口的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在快接近那个落单的女仆时，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的脸。
女人长相一般，留着一头厚且黑的长发，嘴唇偏厚，脸上雀斑似繁星，零零散散点缀着。
对方并没有因为在狭小的巷子内遇到陌生男人而惊慌警惕，仍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另一个巷口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布鲁诺在心里重复了几遍道歉后，面露凶色，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即将经过的女人手腕，然后将右手握着的小刀抬起，抵在离对方脖颈脸颊不过十几厘米的位置。
他嗓子干哑，只感觉血液直涌大脑，有些急促地开口道：
“钱！”
“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
女人因男人剧烈的动作微微侧了下头，一缕黑色的发丝垂落在唇边，稍显几分凌乱破碎。
她绀紫色的眼眸望着近在咫尺的恶徒，渐渐生出了几分神采，那是——
——一抹玩味。
“注意你的脚下，先生。”，仆人模样的女人缓缓开口。
因肾上腺素飙升而高度集中的布鲁诺紧握着刀具的同时还是因女人的话语瞥了一眼地面。
他，他的脚下不知何时缠绕着一条冰冷硕大的蛇头！
“啊！！！”
布鲁诺惨叫一声，本能地挥动手中的小刀劈砍向地面。
然后，他的右手就被泛着幽蓝色的硕大蛇头咬住，身体麻痹，动弹不得。
什，什么，这是什么？
听到丈夫喊声的阿加莎从巷口位置退回，见到她的男人被一个足有水桶般粗细的蛇类怪物咬住手臂，而那个被他们视为‘倒霉猎物’的女人，唇角挂着清浅的弧度，正偏过头对着她微笑。
仔细去看，那女人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接连着巷道的黑暗，附着在地面，与那粗壮的怪物躯体相结合。
魔，魔鬼，因为他们背叛了信仰，魔鬼找过来了！
阿加莎一下子跪在地上，将额头抵在那潮湿的泥土上，恳求道：
“求求您，放过我的丈夫。”
“我们，我们只是因为孩子染上了病，没有钱去治疗，才，才...”
她话说到后面已经哽咽了起来。
“不，不，你，您饶了我的妻子吧，是，是我冒犯了您，您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放了阿加莎，求您了。”
浑身麻痹，唯有嘴唇尚能活动的布鲁诺虽不清楚遇到了什么怪物，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为妻子争取一线生机。
头发厚且黑，五官普通，脸上点缀着雀斑的年轻女仆歪了下头，她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
“我不喜欢别人触碰我。”
那双绀紫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方才扯了她的男人手臂，偏厚的唇瓣微启，似是讨论晚饭般的随口道：
“把你的手留下，我就放过你。”
话音落下，硕大的蛇头松开了紧咬着的男人。
麻痹的感觉渐渐远离了身体，布鲁诺恢复了自由。
他跪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女人张了张嘴，然后，牙一咬，将两只手举起！
“您，您请——啊啊啊啊啊！！！”
鲜血伴随着男人极端痛苦的声音散落在这片狭小的巷子内。
布鲁诺的双手被幽蓝色的蛇头截断，他脸色异常苍白，但劫后余生的庆幸稍稍冲淡了些许的痛苦。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转过身，想安慰自己的妻子，让她不要害怕，却看到，一抹似杂糅了所有浓重色彩的暗紫色火焰正在焚烧着一个跪在地上额头贴近地面的人形轮廓。
这是——
——谁？
三个单词在布鲁诺脑海里浮现，他却怎么都不能够拼出正确的发音。
“我，我的妻子呢？”
似审判结束一般，女人带着几分轻快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我只是答应放过你。”
“不是吗？”
那根紧绷着的线一下子断裂，布鲁诺起身又跌倒，跪着向那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方向跑去。
“阿加莎，阿加莎！！！”
他声音蕴满了化不开的痛苦，本能地想去拥抱燃烧着的妻子，这才想起，刚才他已经失去了双臂。
无法言说的绝望笼罩在布鲁诺的心头，他的心脏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双手所攥紧，一秒，两秒，...，五秒！
各种极端的情绪充斥在这个男人脑海中，他的心脏因过度激烈的跳动，直接在体内爆裂了开来。
到死，布鲁诺都充斥在因失去了手臂而无法拥抱爱人给她灭火的绝望情绪中。
“哈...”
“哈哈哈！！！”
巷子中，唯一还站着的那个女人捂着肚子，笑得十分开心。
她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边的生理泪水。
“情感和欲望真是人类最有趣的地方。”
“啊，不好。”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晚回去的话，要被管家骂的。”
女仆压了压黑色的长裙，踩着溅在地上的血渍，迈过焦炭般的阿加莎和死不瞑目的布鲁诺哼唱着乡村曲调离开了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