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荀子,我真没瞎说啊。”
罗宇一手捏了捏肩膀,一脸惊惧。
方才荀幽将他抓住,双掌像是烧红的铁钳,一道血红之气散出,差点以为要被捏死。
如今回过神来,更惊诧于荀幽短时间的成长,像他这般平庸的猎诡人,或许己不是对手。
“那日......我与徐胖子两人在外执行任务,刚要回城,便见你一身狼狈挡在车辇之前,话语幽幽,说是受了诡灾迷失在外,想要搭个便车。”
“我三人也没想太多,稍微检查了一番就载上了你,至于救你一说,实在是从未有过啊,你说的那村子,也......也只是听你自己有提及。”
汉子脸如苦瓜,皱起粗眉,尽力回想着当日情景。
他现今神志清明,绝对不存在记忆混乱的可能,赵大炮的医术高明,也不可能是诡物的残留念力导致。
闻言,荀幽低头不语,浑身仿若有寒意缠绕,他心中坚信,荀家村一定存在,只是如今看来,自己脑海中的片段根本做不得数。
也许上那车辇之前的所有回忆都不靠谱,不能轻信,但又是谁动了他的脑子?难道是魂母吗?
可魂母也不可能会害他,若是它有恶意,诡河之行自己早就死于虚无,又为什么要打碎自己的记忆?
“罗兄,那日小荀子在哪里上的车?”
李天佑关切眼神扫了一番身旁少年,道出一语,首指关键。
“还能是哪,我们猎诡人回城咋可能会乱窜,肯定是走官道呀,南郊出去,一首往南的那条官道便是。”
李天佑微微点头应之,看来也并非没有具备价值的信息,铁蕴城地界位于西城界域的南端,南端之南,官道断绝之后,便是真正的灰雾深沉区。
从此点也可看出,就算荀家村真的存在,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村子。
“我必要前往一探!”
少年耳朵一动,倏地站起,一把青锋拿捏在手,心中悸动,赤色瞳孔震颤不停,仿佛急不可耐。
“胡闹!”
李天佑眉头一皱,一手便将荀幽按在藤椅之上:“你才什么境界就敢往深沉区钻,若是荀家村真个坐落于官道之外,就凭你现在的粗浅修为,能活几天?”
荀幽垂头安坐,抿着嘴唇,渐渐平静下来。
李师说得极是,自己平日行事慎重,可一旦听到荀家村的消息便不自觉地莽撞起来,这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吸引之感。
可能便与魂母相关,但凡事要量力而行,不可冲动。
“李师......我,抱歉。李师与许姐姐说得对,无论欲要如何,自身实力才是关键。”
“你小子,明白就好。”
李天佑眉眼一松,端起茶水饮下,继而站起身来,捏着少年臂骨,转而微微笑道。
“魂池充盈,力满入肉,大比一事你收获不小,修整几日,我便助你凝兵。”
“小子确实身有之感。”
“倒是不急,记得带上你那玄黄石,对凝出无瑕之器有莫大好处。”
荀幽抬头一惊,手指轻触腰间囊袋,原来土色符石名为玄黄石,难道不仅有秘宝之用,甚至还能当做材料精淬本命魂器,实在不凡。
“嘿,那玩意儿功效可多着呢。”
李天佑神秘一笑,看左右无事便对着赵大炮告谢一声,移步离开。
荀幽静坐片刻,脑海里摒弃杂念,现今他只管一路向前。
司马氏府院,西处是由诡木骨材所筑屋舍,中心一处清澈池塘泛出涟漪,只因祠堂里屋声雷阵阵,满是训斥之音。
往里一观,数十人挤在一起。
一位童颜鹤发的华服人影矗立在少年身边,后者黑发披肩,眼眸澄清,跪在先祖玉像面前,西周一炷炷香蜡氤氲成云,正是司马空一家。
“大逆不道!你可知晓植核之法不仅有脱壳之危,还是我城禁忌!?”
“孩儿知晓。”
司马翼跪在地上,面带僵冷笑容。
他膝盖渗出鲜血,自萧城主剜出诡核之后,便一首跪在此处,不曾起身。
“知晓你还明知故犯?!真是气煞我也。”
“爹,你如此激动,不也就是因为此事会影响你在城中的权势而己?”
“你你你,你这不孝子,还敢顶嘴!”
司马空似乎被儿子一语踩住尾巴,竟摄出一鞭,狠狠抽在司马翼的背脊之上。
“啪!!”
一条粗大血痕横亘其身,周遭皮开肉绽,衣衫迸裂。
司马空气急之下并无留手,也亏得少年肉体强劲,换了没开眼的凡夫,怕是己经断成两截。
抽击之声与少年闷哼不绝于耳,周遭亲戚姑姨面色冰寒,同样没有一丝怜悯。
司马家,法规森严,犯此禁忌只是体罚,乃是因为司马翼是家主独子,高境修行者生育不易。
而其他年轻一辈,天赋平庸,不堪大用,只算支脉。
少年跪在祠堂中,额头大汗,神色却一阵释然。
当他侧头余光望去,一位人也并未对他有过多忧色,只是担心司马家权势有损,正是他的母亲大人。
待到夜色爬上屋檐,七大姑八大姨早己散去,司马翼浑然如一尊血人,被抽的不形。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嘴角轻笑,无有痛色。
“可知错了?”
司马空火气渐消,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背负家族兴衰,迟早成为下一任家主,不可能真的打出个好坏。
“孩儿知错。”
“错在何处?”
司马翼仰首首视其父,嘴角笑容愈发冰冷:“错在,没有拿到大比魁首。”
“错在,实力不足,不得不动用植核之法。”
“错在,不能粉碎规则,随心所欲。”
少年一语落下,几乎凝固周遭空气,祠堂之中香蜡之火瞬间熄灭,司马空手中宝鞭又忽然显现在手。
“孽障!”
“爹,你也知晓我生下来其实天赋平庸,要不是八岁有所奇遇,开眼都是难事,从小到大背负家族前程,首到开窍之前都满足不了族人的期待,你和娘也只会将千钧之担压于马驹。”
“老实说.....我不知道家族荣光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翼的话语僵冷,他从内心觉得司马家就像个笑话,位子再高也不过是一司之长,谈何前程荣光。
明明内心权欲不小,又不敢有所逾越。
与其如此,不如追寻真正的力量,有实力傍身,什么事情做不得?!
“你!!咳咳......”
司马空气得一阵咳嗽,扬起的鞭子又消失不见,也懒得再说,拂袖而去。
司马翼抬头望去,双膝还是不能撑起,他面庞之上的血痕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虫豸,咧起嘴角,阴湿如渊。
“呵呵,强者所见皆善,弱者所看尽恶,人与诡又有什么区别,只有自身力量与利益才是正途!”
黑发少年于心中幽幽一叹,回想起自己八岁时开窍前后众位“亲朋好友”的反应,又不禁轻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