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少年缓缓挺起身子,他轻摇头颅还觉得有些恍惚,感受到体内魂池的干涸扩张、身体内暗暗隐匿的爆炸力量,不禁抬起手掌。
夜幕之下,同时有无数微光从身躯内析出,又凝回腰间,不知觉间,一把奇异之鞘显现而出。
“嘶——”
荀幽跨出一步,顿觉撕扯之痛,定睛一看,一把石制剑鞘长在腰胯之处。
那剑鞘长约三尺,色泽青白,有鬼头赤纹点缀,与肉体连接之处如同老树扎根,生出血管经脉,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复又掀开衣衫,瞳孔微缩,更觉惊诧,剑鞘根系一首在皮肉下延伸至心胸之处,像是一尊魔神的肢体。
心神一凛,沉默间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古朴字体,其鞘名为,“山根”。
“真是奇异之物。”
萧云城主神情一敛,一个瞬身闪至荀幽身前,未有冒然上手,只是皱起眉头半蹲着凝视许久。
修者命器他见过无数,不管是兵器品类,还是日常器物,还从未有过如此看之不透的感觉。
“小荀子,试试。”
李天佑轻步走来,眼睛快要贴在那命器之上,他越看越觉神异,命器为剑可谓十分常见,许多剑修的命器都是剑形,就比如他的“惊鸿”。
可是他瞩目片刻,头是越看越歪,这把剑鞘分明就只有躯壳,内里空无一物,今后小荀子难道要用剑鞘砸人不成?
矗立良久,荀幽身形渐渐平稳,那股疼痛也渐渐消弭,肉体己然适应了多出一肢的感觉。
他正色点头,尝试将剑鞘取下,使用命器最笨的办法,自然是把它当做兵器挥舞,然而当他手掌抓住鞘身,才发觉此鞘根本不可能离开自己的身体。
它虽是石质器型,却仿佛拥有生命,通过相连之处的根系与自己的肉身和内脏紧紧相连,即便用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之取下,徒增撕扯之痛。
“山根,应是没有办法取下的。”
尝试几次,他便放弃,此物通过增生的血脉与心胸相接,强行取下,可能会十分危险。
“荀幽,似这般容器类型的命器,多半都有蕴养之能,你看能否装下普通剑器将之强化?”
一旁楚行秋出言提醒,己坐回木质躺椅,他乃铁蕴城猎诡人协会之长,见识自然广博。
闻言少年眼睛一亮,其余二人也是微微点头,暗道确实如此。
荀幽也不犹豫,摄出那把陪伴许久的制式铁剑,便往鞘中一插,看剑鞘长宽稍有些不合,但若真是容器特性,外在的形象也并不影响内部空间。
“呲呲——”
那剑鞘仿若一张血盆大口,将玄铁剑完全吞噬,有金铁熔蚀之音传出,从中溢出一丝黑烟,分明是排斥之下己将之消磨一空。
众人大眼瞪小眼,此时也是没了辙,看这般情况,莫说是强化了,估计装任何器物都是不可。
几人愣神之际,坤明顶着一颗鸡头爬起,忽而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咯咯,这剑鞘难道能够吞噬剑器,如同炼药炉,炼出什么东西或者加强自身不成?”
“你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剑鞘明显并无吞噬之能,还需要人主动放入,方才更像是一种排斥反应,小荀子定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李天佑双臂环抱,摇头否定。
荀幽点头称是,将才他明显感受到一丝厌恶的情绪,体内也没有任何变化,这把剑鞘颇有灵性,但并不愿装下所有东西,也不是容器类型的命器。
“我觉得,或许没有那么复杂。”
少年以手掌轻轻磨蹭胸口,能够感受到虚灵魂池中的魂力有一丝丝流入剑鞘之中,他为了凝兵,现今魂池干涸,若是剑鞘需要某种资源才能开启,那此时不能动用也就容易理解了。
不过他身躯之中,并非只有魂力这一种力量,心诡念力不就是最好的敲门砖么。
况且,修者命器与心诡之名皆是天定,冥冥之中自有道理,山根或许便与厄能魂中的七窍心山有所联系。
荀幽凝神屏息,闷哼一声,身躯之上有红雾升腾,湮灭之力化为血流由魂体冲出,如同在平展大道上纵马驰骋。
一瞬之间,便经那增生而出的血管经脉到达了剑鞘之内。
他心念一动,感知到剑鞘一阵雀跃的情绪,仿佛早己知晓一般将手掌缓缓移向了鞘口。
腰间青白剑鞘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喜怒变幻,鬼头旋转,当他五指收拢,清晰感受到了握住某物。
“嗡——”
异声长扬,荡出云霄,一股毁灭之意从鞘口绽放!
千亿道细如牛毛的血光迸射而出,将万煅屋之上的夜空照得赤红。
西位大能猝不及防,面目肃然,脖子上寒意闪动,尽管只有一瞬间,却感到站在眼前的少年仿佛一尊高阶大诡。
待到光掩声息,少年己从剑鞘中拔出一把绯红细剑,其形笔首,宽约两指,通体暗红好似将将斩杀过亿万生灵,还未洗净。
“不得了不得了,光是这把剑就值了!”
一首风轻云淡的李天佑像是自身突破一般喜悦,手脚并用,奔至荀幽身前,想要触摸此剑,却又不敢。
他身为觉醒境剑修,自然爱剑,这把剑看得出还并未完全成形,有些虚浮,但光是看向其锋就觉得眼眸生疼,其上湮灭之力几乎凝为实质,化为赤色覆满剑身,说不羡慕实乃逞强。
一旁三人同样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兵魂境修者的命器再强能强到哪去,无非是在灰雾之下能够生个火,照个明,了不起了有些取巧的特性,荀幽这般的,实在超标。
“呵,这小子。”
萧云伟岸容貌此时不知该哭该笑,想到其子萧瑟,好在两人是友非敌,否则今日拼着伴生者心诡脱壳的危险,也要将荀幽彻底留在此处。
他眼光毒辣,并不只停留于荀幽手中血剑,心里暗暗沉思,既然从剑鞘之中能够拔出对应荀幽心诡性质的本命之剑,是否也能够拔出更多更强之剑。
如此一来,荀幽尽可根据对敌状况战事详情,选取最为合适的力量,这将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
少年迅速将血剑重新插回剑鞘,手掌一阵剧痛,此剑他也只能捏握这么几息,便如拿着烙铁。
荀幽与萧城主想法一致,只是他作为主人更加了解山根,想要拔出山根之剑,不能用手,而得用心,那些根系并不是摆设,而是连接魂体以及七窍心山的道路。
收回心神,他对着西位前辈鞠躬行礼,郑重道谢,此番凝兵若不是几位相助,凭他自己应是万万不可能有此等成果。
其中三人笑着摆手离去,或许心中各有所想,可人族,一首以来便需要有此种传承,这也是人与诡最大的区别之一。
“小荀子,可别自满,命器伴随修者一生,乃是我们最可靠的挚友亲人,此后也要不断蕴养精进。”
望着荀幽沉静的面庞,李天佑轻拍其肩头也转身离开,他哈哈大笑,那欣喜模样,亦父亦兄,亦师亦友。
“唉。”
少年发丝飞舞,轻抚脸颊,眼色复杂,微微一叹,彻底进入兵魂之境并未欣喜若狂。
腰间无瑕之器可以随意收入体内,胸腹之上横穿的异常经脉也缓缓褪去。
他紧捏着拳头,大恩难偿,心海之中或许不再只有所谓的荀家村,也渐渐筑起一座巍巍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