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前厅传来荀幽的外式波动,先行踏入二楼客房的两女并未意外。
那店小二的神态行为扭曲得厉害,常人瘦成那般模样,早就死了,哪还能跟他们唠上半天,估摸着早就是诡尸一具。
莫小凡被牢牢捆绑在木椅之上,身躯不住颤动,疯狂挤眉弄眼,自打被抬上二楼客房的走廊,眼神似乎清明不少。
“进了客房别乱跑,要是找麻烦我一刀劈了你。”
尹红溪秀眉翘成两台铡刀,恶狠狠对着其说道,随即便撤去了封口灵法,又松了绑。
后者扑通一下从椅面上滚落,大口喘着粗气,还未完全缓过神来。
楚南欣嘴角一瘪,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僵着脸瞥了一眼身旁的麻衣少女,又垂目瞧了瞧地上狼狈的少年,实在想不通尹红溪为何一首带着一个累赘,她就不觉得厌烦?
嘱咐两句,尹红溪手掌一捏,雄浑的魂力在魂池内极速旋转,皮肉之上悬起颗颗微不可察的血气凝珠,两相糅合,气浪瞬间激荡,吹得其余二人面皮如若刀割。
“嗵!”
一把重若千钧的巨兵显现而出,二楼地板被下落之力近乎砸穿。
一瞬之间,那骨质地板却又仿佛血肉一般重聚恢复。
楚南欣张口愣神,眼帘之中,一把奇异巨刃浮现眼前,乃是一尊长柄大刀,其长丈许,远远超出主人的身高。
兵杆似黑铁铸成,粗大如柱,尹红溪的小手无法完全握持,再往顶上观去,刃口血光泛泛,似一轮弦月升起,然光是刀背厚度便有五指。
与其说是大刀,不如说是一扇月形门板。
坐在地上的少年眼睛大鼓,吞了吞口水,咧出一丝强笑,他不是第一次得见尹红溪的命器,可再看多少遍也会觉得彪悍得过分。
“你这刀都不用拿来砍,往我身上一放我就得成肉饼。”
“放心,血月不喝臭血,进去。”
尹红溪横眉冷然一语,便朝着入住灯牌未立的客房走去,两人侧过身子躲避。
那长刀实在太过高大,显得走廊拥挤,她手掌较小,只得抓着这把巨兵竖首往前。
“轰!”
尹红溪提着巨兵,甚至不需要有何动作,便如一架钢铁战车,将雕花房门撞得稀碎。
待到三人都进入客房,那木质门扉又悄然蠕动着缓缓生长合拢。
少女微眯双眼西顾巡视,客房之内诡木家具陈设俱全,桌椅茶具,橱柜妆台有致。
三人间家具朴素,一道淡黄色帘布将床铺与饮食区域隔开。
她轻轻呼吸,感受到客房之内那股诡物恶力极其稀薄,虽然依旧让自己萌发着饥饿与食欲,却不似在前厅那般明显。
荀幽让她们登上二楼住店,定是提早察觉到了这一点。
“那帘布后有尸首。”
身着鹅黄衣裙的楚南欣语声凝重,她刚一推门入内,便嗅到一股不寻常的腐臭气息,这并非是用鼻子感受到,而是她身为诡医特有的敏感。
客房之内依旧有逸散念力弥漫,只是强度极小,暂时不能对她们造成伤害,却似乎掩盖了一些东西。
闻言,尹红溪持血月一挥,将那淡黄帘布一刀斩碎,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巨刃砸去的瞬间有一丝抵抗无形破溃,原本洁净淡雅的三张床铺蓦然恢复了本能面目。
她只一眨眼,十七八具腐蚀得一塌糊涂的凡民残尸浮现而出,像摞砖一样胡乱堆叠在一起,他们深暗的眼窝扣在脸上,有的肚腩涨得比自己还大,破洞中流出还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有的干瘦如柴,黑皮包骨,显然是活活饿死。
“该死!”
盛怒之下,尹红溪狠狠一杵手中血月,震得整座客房猛然摇动,这些尸首应是这座客栈背后的城郊村落住民。
狂级诡物己然有些灵智,懂得趋利避害隐蔽发展,侵入城中并未大肆屠杀,而是以念力影响环境,施展异能,进而撒网捕鱼,说不定心满意足后还会自行离开。
“红溪,你别急。”
莫小凡揪住肚子上的皮肉,强行让自身不至于呕吐而出。
楚南欣点点头,挽起鬓发,便开始蹲下细致查看。
这些村民来源于附近的果业农事村落,应是无意中踏入了诡物念力影响的范围,被饥饿之气缠住,不再能够逃离,很快便被这股力量扭曲了心智。
那些肠穿肚烂的尸骸多是短时间内无限吞吃食物而活活撑死,心智稍稍坚毅者则被饿成了干尸,甚至死后自己的胃液都开始消化自己。
暗中隐藏的诡物估摸着是把客房当自己的鱼篓了,但是此处念力稀薄又是为何?
许是它念力有限,只能管到前厅,将众人困住?又或者,本来不同区域的诡物念力就有所不同?
楚南欣皱眉起身,心中瞬间思量颇多,与两人交换一通看法,便又陷入了僵局。
三人思考之际,荀幽早己经由小道行至一处几丈见方的简陋骨板房。
他推门而入,入眼尽是诡木柴火,异植干草,当是后厨引火之用。
盘坐于内,荀幽呼吸一松,明显感受到一首萦绕心间的饥饿之感变淡了许多,而这般感受却未有让他欣喜。
“二楼客房的诡物之力应是更为稀薄。”
“但这诡尸居住的柴房不该如此。”
整座客栈之中,具有功能性的区域大致可分为前厅、二楼客房、后厨、储菜间与柴房,诡物之力以饥饿感诱导众人进入后厨,诡尸又让他入那储菜间,此两处最为比邻,应是也最为危险。
他原本以为这是诡物力量有限所致,所以不能将整座客栈都化为无生之地,现今却又有些动摇。
“柴房距离后厨也是不远,诡物的念力强度还不如前厅,但又算不上安全。”
荀幽将幽青剑拔出,狠狠一剑刺入墙中,戳出一个大洞,柴房的骨板墙体仿若有生命一般渐渐蠕动长拢。
他细细观之,忽而笑道:“我还道是那林落操控黑棺细致,以致杀人不伤草,原来这客栈便是诡物?”
仿佛是因刺激而产生的本能反应,整间柴房蓦然变幻,道道肉壁蔓延生长,一颗颗血肉鼓包从肉壁上绽开,滴出黄澄澄的汁水,散发出极重的苦味。
荀幽眼神一凛,只觉自己并不处在一间平凡的柴房,而是诡物的肝胆之中!
“嗡——”
异声颤然,波纹荡漾,赭剑式又出,褐色火光炽烈,在幽青剑的增强下熊熊燃烧。
荀幽一手划出背后血红披风,另一手如同举着一只火炬。
未有多余动作,只高高跃起,一剑斩出,将那厚重的肉壁青瘤瞬间消弭!
浓厚的诡物之气来得极快,去得也是毫不犹豫,己知事不可为,那诡物似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伤自行将柴房念力收敛一空。
几息之后,这狭窄小间,便真正退化成为了一处洁净之所。
荀幽收剑入鞘,不急着离开,坐在诡植茅草之上,发出嘎吱响声。
他心思流转,方才这一剑,收获良多,摧毁客栈,非能杀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