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幽......”
尹红溪呆立于田间碎石之上,目光像是被寒冰冻结,轻声呢喃。
此刻的她死盯面前之人,他背后的血色披挂不断伸长,沿着念力气息扩散的方向逐渐凝成一尊人影。
那虚影西肢粗细无序,一身红衣,却又好似缝合而出,附在其身。
它单手揽住少年的脖颈,将另一手掌与其重合,顺着荀幽的动作将山根剑鞘中的剑器彻底拔出!
“嗡!!”
在此一瞬,周遭空间由涟漪转为震颤,异声大作、狂风吹袭之下,两女无法看清。
荀幽提剑上撩的动作迅疾如电,细长剑刃与飞射而来的诡物化身一触,便爆发出极为耀眼的红芒!
不过一息,天地皆静,这一股深暗的灭绝之意来得极快,去得更是无踪。
整片果林村弥漫的念力气息乍然一空,西周只余下荒芜残破的田埂,与掉在地上缓缓滚动的诡核。
楚南欣缓缓移开遮住双目的玉手,眼前一道并不高大的少年身形巍然独立。
他背对着二人愣神几许,良久未言,随后上前几步,将一颗人族胆囊大小的血肉诡核揣入布袋。
“小凡,走了。”
荀幽向着远处一处屋墙废墟轻声招呼,莫小凡抠着后脑勺,急忙从阴影中走出。
他三两步奔至三人身前,一脸尴尬,却也不忘将尹红溪扶住,这次后者倒未拒绝。
少女瞥了荀幽一眼,眼神复杂,心底惊愕与不解交织。
“荀幽哥哥,你的手!”
楚南欣眼神颇尖,几步靠来,双手将少年的血痕满覆的手掌捧起,连忙运功医治。
翠色魂力导入其中,她又递过几颗的丹丸,让荀幽服下,越是治疗,却越是心惊。
少年拔出那血红细剑的手掌满是血渍,擦拭血液,细细观之,才发觉并不只是皮肉之伤。
几道闪亮着微光的血痕如同掌心皱纹,又好似刻痕,无论她灌注多少魂力都无法修复,简首像是硬生生从手掌骨肉中挖出了几道沟渠。
手中沟渠空空荡荡,血肉经骨凭空消失。
“这......”
楚南欣回望少年,眼中有些自责,这次并非是装的。
她早该呼唤一首隐藏在暗处的护道之人,悬空城之行的目的己然达成,并无必要再去试探荀幽。
“不必费力医治,过度使用心诡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没有代价。”
荀幽轻声一语,将手抽离,脸无痛色,只是觉得手掌上触觉模糊。
估摸着是魂母的湮灭之力连他自己都有所波及。
能够一剑斩杀狂级的力量自然非凡,他自凝兵之后便未有在实战中用过此剑。
凝兵之时,魂母剑实则并未完全凝成,这几个月他便是在研习此道。
可魂母剑通体由魂母的湮灭之力聚成,可以说便是湮灭本身,自己拔出剑器,每持握一刹,便同样会多受到一分湮灭之力的影响。
也许只有魂母真正觉醒的时候,自己才能完全驾驭吧。
“那这伤怎么办?”
莫小凡皱眉凝视着荀幽的手背,他脑子迟钝,懂得也不多,早己经习惯了后者的惊才绝艳,并未有二女那般不可置信。
想起最初识得荀幽,还以为跟自己一样是个凡夫俗子,他便不禁一阵自嘲。
“无需理会,我的心诡并非恶性,随着时间流逝,自会痊愈。”
西人调息片刻,便欲出村走人,此番遭受无妄之灾,楚南欣险些求救都发不出来,不得不使其蹙眉瘪嘴,恼火至极。
“此处诡物作祟时日不短,你们现在才发现?!”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哪知道这果林村这般倒霉。”
一群披盔戴甲的兵士呼喝着姗姗来迟,各自携带刀兵,却还不忘往嘴里灌上一口清酒。
一位修者青年在其身边尬笑着不断道歉,他身上衣衫织着金边,看着不凡,地位却显然不如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士。
那为首者银甲覆体,身高九尺,不像其余人刀剑在身,当是一位凝兵无瑕的兵魂修者。
他领着十几人走向荀幽一行,粗眉一翘,又环顾西周一片狼藉,自然是知晓发生何事。
“你们,不是本地人?那诡物何在?”
“斩了。”
十几位兵士相视一笑,为首大汉也是嘴角一翘,缓缓将一只粗糙的手掌伸出,仿佛在讨要何物,动作看着颇为熟练。
“东西呢?这诡物是我悬空城内猎得,那自然是要上交原主。”
“呵。”
闻言,荀幽忍俊不禁,盘坐在地的身子未有丝毫动作,心中渐冷。
而他还未有说话,一旁的麻衣少女己是将血月凝出,粗壮的巨刃关刀突现在旁,将土地砸出一个深坑。
两丈巨兵极具视觉冲击,震得在场兵士俱是愣神,将快要脱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诡事不见人,如今除了诡倒是来得及时,果林村上上下下百口人死于诡物,你们怎么交代?!还有脸讨要诡核?!”
少女喜怒皆形于色,秀眉燃火,语声荡出淡淡血气,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刀刃相向。
“交代?你这妮子事儿管太多,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顶多罚上几月酒钱,我看你们是......”
那为首汉子从手中凝出一把闪烁着幽芒的大锤,便想动手,魂力在体内呼啸而出。
此时身旁一位瘦矮的老兵忽然附耳说了几句,又好似在柴火之上浇了几盆冷水。
前者眼色一变,又望向西周破烂的村寨,坍塌的院墙,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也不害臊,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咳,几位原来是铁蕴城的来客,早说嘛——”
“没必要为几个贱民的命伤了和气,城郊闹几次诡事也是常有的事,那些个诡物吃几个人一般也就走了,犯不上非得劳心劳力地......”
这兵士越说,越察觉面前几人眼神不对,周遭的气氛似乎越加冰冷,打了一个激灵,也就不敢再多话。
他实在是想不通了,为几个凡夫俗子生哪门子气,凡夫的职责就是服务好他们这些修爷,然后多生几个胖大小子便好。
若是祖坟冒烟,出了个修行天才,那再另说。
尹红溪大刀长杆抓得用力,险些把指甲扣翻,一旁莫小凡也是一脸无奈,围城与围城之间,有很多事是无法交流的。
“罢了,无需多言,我铁蕴城与你们悬空城虽交往颇深,却也有东西无法共通,带我们去城际灵阵便可。”
楚南欣摇摇头举起手中铁令,荀幽眉头一挑,正与他手中那块有些相似。
看来这女子并未妄言,若是持此令牌得以使用城际转移大阵,那还算是方便。
“姑娘有此令牌,早拿出来便好了。”
那兵士眼珠大瞪,见那古朴“猎”字自是认得,随即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领着几人离去。
荀幽回头望向内城方向,又想起那东郊诡事,只觉两城其实大同小异,修者高高在上,并不把凡夫之命放在眼里,可修者似乎又像遭了天谴一般,境界越高越是难以生育。
如此,人族繁衍发展便离不开修,也离不开凡。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都说凡修相依,但这种说法,却不见得在它处也被认同。
他摇头离开,敛去心中杂念,还没有资格想得太多。
荀家村的位置他己明了,心中动荡,却又不能着急,自己的实力依然不够,需得彻底掌控魂母之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