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平方?”那个小芹都尖叫了,“我们堂屋都不止二十平方。”
但那声音里充满了快意。
“人家那是大城市。”骆勇忙制止妻子,给他们倒了茶,“你呢?留洋赚美金呢!”
“去餐厅刷盘子,一个月倒是有八百美金,合人民币五千多块钱。不过我是公派,不许打工。国家派你出去是学习的,要看成绩的。国家给点津贴,就够吃饭。”李佳拉着图南的手,“若不是有图南帮忙,我都读不下来。宿舍一年两千多美金,食堂吃一顿饭最便宜的都得十二块美金。他在沪市上班,工资大半都贴给我了。”
“真是遭罪哦!”两人都笑了,果然,知道你没那么好,我就好受多了。
“那你还回?我听说好些人都不回来了。”小芹忙说道。
“我是公派,国家给钱的,真的不回来,可以,还钱。你说我爸妈有钱给我还?还是我自己有钱还。图南还住在学校宿舍呢!就十二平,筒子楼,没厨房、没厕所。”李佳又长叹了一声,“我之前还问我爸妈,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受那个罪,只不过,我们也争不赢。”李佳拉着图南一脸的叹息。
图南笑笑,但没做声。
“也是,我看新闻里,沪市人均才西平米,造孽哦,我在那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喘上气。”小芹忙自豪了起来。
“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李佳忙起身。
“这回回来,是准备结婚了?”骆勇也没留,跟着后头问道。
“是。”李佳回头对着庄图南笑着。
庄图南对小芹他们笑了笑,点点头,拉着李佳的手出来。两人手拉手的一块慢慢的向菜场走去。现在图南真的有点痛苦了。
李家父母不知道现在东北遍地下岗工人吗?而他们的国营农场,在这时因为管理层过多,决策滞后,国营农场负债率达到78%.黑龙江那时农垦系统的亏损达到一百亿。九十年代中期的一百亿!
而负债代表了什么?代表没有效益,农场的工人也会拿不到工资,当生存有了问题时,那么治安就会出现问题。所以,这在东北的历史上的至暗时期!
当然农场比城市略好一点,土地可以耕种,老百姓还有饭吃。但总得有点安全意识。老话说的,财不露白,这老俩口怎么不懂呢?
等着走得远了,李佳去公厕取了项链和手表。出来倒是想让图南也把手表取了,但想想,要见父母,连块手表都不戴,也是问题。但也气得不行。
两人去买了菜,都不敢买多了,生怕着了别人的眼。
终于回了李家,打开门,李父己经回来了。看到他们手拉手进屋,眉头都皱起,但是没说话。
“小庄,坐。”李母忙去沏了一杯糖水出来,“小庄是吧?你是沪市人?”
“不是,但有沪市户口。我也在同济任教,也是建筑系。”图南忙双手接过,他很明白李家的标准,女婿一定得是沪市人,至少也得有户口、有工作。
“哦哦,你爸妈是……”李母看看李父,忙又问道。
“他们在苏州,我爸是中学校长,我妈是服务公司经理。有一个妹妹,现在在美国公派留学,和李佳同专业。”图南说完,都觉得自己见丈母娘这得满分了。
李佳低头都笑了,觉得图南真的答得太好了。我除了不是沪市本地人,真的没什么可挑的。
“你笑什么,他没说对?”李父看李佳的脸,有点不开心。这些年,他就觉得李佳不听话了,但是李父、李母都是那种坏人让别人做的性子。李佳这回其实是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得罪女儿,他们也不太敢。这时,他们觉得太难了。
“没错啊,过年时,你们可以回沪市,就可以见一面。”李佳淡淡的说道,“我见过他爸妈了,都是挺好的人。”
“我们没见,怎么好先见他们?”李父忍不住言道。
“我和图南教学工作都很紧张,您又没退休。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我见他爸妈也不是特意去的,他们来沪市参加图南的博士典礼碰上的。现在他特意过来拜访,按着沪市的规矩,两条烟,两瓶酒,西色点心。刚看您没回来,带我出去买菜,也算有眼色了。还要什么?家宅也查了,人家干部家庭,自己同济的博士,建筑系副教授,还要什么?”李佳叭叭的就说了起来,把李父李母一下子呛住了。
“佳佳,你这是什么态度。”李父看着生气,但声音却弱了下来。
“行了,人,你们看到了。我们走了!”李佳起身,想想回头,“还有,在农场就你们两人,天天吹牛你们有钱,在沪市有房,你女儿赚美金。有意思吗?现在什么光景不知道啊,纵是农场没坏人,农场外头呢?真的跑进来几个人,拿刀逼你们拿钱,你们拿不拿,拿了钱,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伤人?能不能拿点小时候教育我的态度,想想自己。”
“……”李父李母一怔,两人都讷讷不能言了。
“我们做个饭吧!总不能回去告诉我爸妈,在丈母娘家没吃到水泼鸡蛋茶。”图南不能阻止李佳说父母,因为这个必须批评。但立即就走,就是李佳没理了,忙拉住她。
于是很好大家都有台阶可下,李母就拉着李佳去做饭了。李父听到两个人在厨房上演全武行,李父忙进了厨房,很好,沪市厨房里全是男人。
图南呆了一下,这个他真不会。他一个从小就吃食堂的人,给自己做得最多的就是方便面。现在他要去厨房去帮忙吗?
好在他们家厨房小,图南在门口老实的剥了两瓣蒜,他关注了一下,厨房里,李父是主力。这让他觉得压力有点大。这个怎么办?
终于吃饭了,桌上看着就是典型的沪市家常菜。不过图南也是老沪市,两个人做得都不太正宗。
不过想想,又有点同情两人。他们都是十几岁随大流到这儿,他们做的饭,就是一点点的自己试出来的,用有限的条件,尽可能把味道做接近了。他们能努力生活,把孩子们托举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
图南嘴甜,把李父、李母都哄高兴了,他的水泼鸡蛋茶可算是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