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自有它的主张。
清醒过来时，那人已是一步之遥。
隔着随风飘摆的柳枝，我对着那背影问：“暮光，是你吗？”
那身影一顿，似乎想走，但是却没有成功。
因为旁边的钱冬梅已经喊了出来：“木少，那不是木少吗？”
身影顿住了，我也僵住了。
缓缓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
我看见了那张熟悉而俊美的脸，看到了我人生最大的噩梦。
不，不是，绝对不是，老天不要开这种玩笑。
可是，这不是玩笑，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因为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和那支水彩笔的香味一模一样。
“他？”钱冬梅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木阳：“你，你认识木少？”
“没有！”我迅速地否定，然后咬牙切齿：“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冷冷地看着我好几秒，然后淡淡地说：“你少加了‘但愿’两个字。”
钱冬梅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我飞速地转身逃走，再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难受得要窒息。
没有看路，也没想要去哪里。
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发现自已已经站在那石碑前。
虽然模糊了些，可是那些石刻的、笔画的、或大或小的字都还在。
曾经，只是单看着这些字，我就可以看很久，然后欣慰地一笑，就像看了一个短暂但精彩的电影那样惬意。
而此刻...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谎言，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骗人的伎俩。
他早就知道了吧。
他玩弄我的感情一次，他居然又欺骗了我第二次。
他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看戏。
看到我写下‘向月’这个笔名时，他是不是很得意。
我居然还对他写下新年快乐的祝词。
这世界我会祝愿任何人，但绝不会祝愿他。
是的，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别人的崩溃。
可恶，太可恶了。
愤怒，出离的愤怒在心中燃起。
拿起旁边的石头，我在石碑上用力划下了重重的一道。
然后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当所有的痕迹都被擦除时，我才发觉自已的手在发疼。
原来是出血了，那血滴滴到灰白色的石头上，像是一朵艳极了的桃花，醒目，但一点都不美。
两年，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我才从那阴影里走出，我刚刚觉得自已差不多是个正常人，然而，不过一夜之间，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宁静美好就那么碎了。
那一夜，我又开始噩梦不断。
木阳，即使不出现在我眼前，也像幽灵一样缠绕着我。
偏偏还有钱冬梅这样一个人在耳边不断追问：“你和木少到底什么关系啊？”
问第一遍我瞪了她一眼，第二遍，我狠狠瞪了她一眼，第三遍，我丢给她两个字：“仇人。”
可她还是不死心，第二天又来追问细节：“什么样的仇人啊，是不是因爱生恨那种啊？”
我看着她满脸期待八卦的样子，彻底斩断她的念想：“生死仇敌。”
她不知又脑补了一夜什么，还来问我：“怎样的生死仇敌，是不是你恨他恨得想杀了他，但又不舍得杀他那种。你到底有多恨他？”
我觉得她无可救药了，也实在不想有人再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我恨他，恨到只要有人再提他的名字，那个提他名字的人就也是我的仇人了。”
她噎了一下，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从此不再提那个名字了，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她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花园还要继续擦，只是我再没心情欣赏园中的景色了。
课堂上，教授讲到了行为治疗方法。
慢慢来，教授反复强调，不管什么治疗方法都得慢慢来，一般的疗程都是以年为单位的。
两年，我想，用了两年时间慢慢将自已治愈，再度创伤，又要多久才能治愈，两年，够吗？
只求，那个人不要再出现了。
然而上天从来不管我的请求。
那天，我拿着抹布机械地和永不停止的灰尘奋战着，忽然，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我眼前。
顺着黑色的皮鞋向上看，我看到了那张最憎恶的脸。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手里的抹布直接摔到那张脸上。
但是，上一次我这么畅快淋漓地发泄了自已的愤怒，把包子扔到那张脸上，付出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我的爸爸。
我恨他，可我也知道，我惹不起他。
惹不起，我就躲。
仿佛没看见人一样，我绕过去，继续擦花坛。
身后传来脚步声，用余光扫了一下，他跟了上来。
他要做什么？
故意弄脏花坛不让我好过？或是嘲笑我居然干起这种廉价的工作。
“为什么要擦掉那些东西？”他忽然开口问，还是过去那个样子，居高临下，理所当然地质问。
“呵。”我只觉得可笑。
“为什么要擦掉？”他又问了一遍。
我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
第三遍。
他怒了，我也怒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居然还有脸来问为什么！
狠狠地，我擦掉最后一片尘土，站起来，平视着那张脸：“尘土一样的东西，不擦掉等着脏人眼吗？”
他似乎顿了一下：“你眼里的脏东西别人未必这样看。”
“我觉得脏，我就可以擦掉。”
“那不全是你的东西，你不应该未经别人允许擅自擦掉。”
“呵。”我冷笑：“我倒忘了，木大少是在临城能呼风唤雨的人，木大少要所有人都遵从他的意志。抱歉，没提前向您报备，只是擦都擦了，木大少想怎么追究？”
他的脸沉得能滴水：“两年了，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倔，说话还是那么刺。”
“不敢。我项悦可不敢在木大少面前耍脾气，上一次得罪了您吃的教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项悦，你非要这样和我这样说话吗？”
“那你要我怎么说话，像你那些不知道多少号的女朋友一样，温言细语，阿谀逢迎？”
他噎住了，死死地盯着我，我觉得他想弄死我。
“好。”他冷笑着：“很好，你得罪人的本事真是不一般，好，那咱们走着瞧。”
他愤然离去，我却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我还是太任性了，我为什么总管不住自已的脾气，他要是真使了什么阴招弄死我咋办。
我开始后怕了。
可是，要我对那张脸笑脸相迎，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看看四周，这才发现无数异样的目光正盯着我，有的还在那里嘀嘀咕咕。
可恶，为什么只要他一出现，就总是给我带来灾难！
不用他报复我，我的日子就已经不好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