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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扇不下去了。
黑暗中，两人沉默对峙了很久。
“心情好些了吗？”木阳问。
我不回答。
“那...”他犹豫了片刻：“能陪我走走吗？”
我还是不答。
好久，他叹了一口气：“算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很落寞。
那样子，落在我眼里，很扎眼，太扎眼。
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已几句，我追了过去。
木阳微微回头看了一下，放慢了脚步，我跟上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喧嚣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知道也许时机不对。”到底是他先开口了：“可是，我心里难受得很，我只能靠你了。”
我没有回应。
他自说自话：“我这三个月很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新闻看了吗，对，老头子把百通给我了，你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一愣，想起钱冬梅说他现在是百通的老板了。
“那天，就是我们在小木屋的那天，一大早，老头子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谈谈。”
“他已经很久没和我说过话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不会找我，所以，没等你醒，我就走了。”
“他居然和我聊起了家常，我等他说正事，他却东拉西扯了半天，讲我小时候的事，讲我妈的事。”
“我不想听他说这些，对他说我还有事。他终于开口了。”
“他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因为我妈一直恨他。他说他为所欲为了那么多年，现在回头想想，我妈才是真的好女人。”
“他说他很想我妈，他甚至还在我面前哭。”
“你说可笑不可笑，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现在怀念了，他现在伤心了，早干嘛去了。而且，他最没资格哭。”
“我怒不可遏，我对他吼，我说妈就是你害死的你还装什么装！”
“他一脸震惊的样子，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你知道那个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于是，我问他了。我告诉他，那个绑架了我的女人，那个他打算娶回家给我当后妈的女人害了我妈，我问他这件事他到底参与多少。”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说他不知道，他说他一直以为我妈的死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他真的太会演戏了。”
“我选择相信他，但是，我接下来就问他一个问题，我问他，在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他有没有出轨？”
“他沉默了，最后他还是承认了，他出轨了，和那个狠毒的女人。他又立马狡辩说，他从没想和我妈离婚。”
“所以，他是什么人，知道了吗，就是那种最渣最渣的男人。”
“就是因为他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所以我妈才会被害死啊。”
“就算他没想着害我妈，我妈也是因为他被害死的。”
“我愤怒不已，我破口大骂，他没有反驳。”
“我骂累了，他问我能不能原谅他？”
“可笑吧，人就是那么可笑，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想要别人的原谅。”
“我说我不会原谅他的，他凄凄惨惨地说，他老了，也不想要什么了，只想着我这个儿子他唯一的亲人能偶尔来看他，能还把他当一家人。”
“你觉得可能吗，我恨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又知道我妈是因他而死的，我怎么可能还陪他演父慈子孝。”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我低估了老头的手段，他说，如果我原谅他，还认他是爹，他就把百通给我。”
“他还调查了我，说我的新产品虽然反响还不错，但离打出自已的品牌还有段距离，他说百通有的是人才，有的是渠道把我的产品打造成顶级名牌。”
“他真是我的亲爹啊，他太了解我了，他一击就击中了我的要害。”
“项悦，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自已说‘好’的时候，我有多痛恨多鄙视我自已吗，连亲情都被我放在天平上称一称，我真是个混蛋。”
“可是，事情到这一步还没完，老头子的算盘打得响着呢。”
“今天，他忽然找到我说，他遇到一个人，一个不年轻也不漂亮的女人，一个很像我妈很愿意也很会照顾人的女人，他说他想娶她，安度晚年。”
“我愤怒了，我想像以前那样威胁他说，他要敢娶别的女人，我就要把百通整得四分五裂。可是，我忽然发现我没法威胁他了，因为百通在我手里了。”
“我气得说不话来，他却很淡定地对我说‘你以前说过，只要你还活着，木夫人的位置谁都别想。现在，木总裁是你了，木夫人的位置是谁该你去挑了。’”
“他那么得意，我觉得我被耍了，什么求得我的原谅，什么惦记着我这个儿子，什么想我妈了，都是假的，他所有的目的都是这个，他想娶一个新老婆。”
“项悦，我真的很气很气，我想骂他，可我又不知该骂什么。”
“项悦，你说，他是不是老奸巨猾，他是不是非常可恨？”
他看着我，满心期待我和他一起痛骂他的亲爹。
可是，我说：“你自已也说过，你最爱的是钱，你爸把百通给了你，那么多钱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说：“木阳，做人不能那么贪心，要了夏荷还想要冬雪。”
他愣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说：“木阳，你说你爱你妈，可是，你妈活着的时候，你对她好过吗？”
“你说你恨你爸，恨他四处沾花惹草，可是，你妈已经死了，你爸是单身，他找女人没触犯任何法律，甚至道德上你都没法谴责他。”
“因为你妈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已还是在说服木阳，我越说越激动：“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你哭，你伤心，你后悔，她一点感觉不到，而你死守的那个木夫人的名头对她而言更没有任何意义。”
“木阳，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恨自已还是恨你爸，你死活不让你爸续弦，到底是为了你妈还是为了你自已。”
“你心里明白，你只是为了你自已而已，你是为了弥补你在你妈活着的时候没对她好一点的悔恨。”
“可是，没有任何意义。”
“你妈早就死了，坟头的草不知长了多高了，什么都没意义了。”
“就像我爸一样，死了，谈什么都没意义了。”
我说不下去了，捂着嘴痛哭起来。
他诧异地看着我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猛地推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然后，哭着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