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子钟无声跳动着数字:23:10。
贺临平静地凝视着,每一秒都清晰可辨。
50分钟。
只需再撑过50分钟。
从医院被抬走,再送到仁济,所需时间必然超过半小时。
他反倒不急了。
目光转向病房尽职守候的年轻护士。
“护士。”
护士立刻走近:“贺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麻烦你,请李芮医生过来。”
护士应声而出。
李芮如一道纤薄却倔强的堤坝,背对着会议室入口,死死挡住郑强院长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逼迫。
她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护士小跑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李医生,贺先生要见您!”
李芮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朝病房走去。
推开病房门,贺临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她。
李芮快步走到床边,张口欲言:“贺总,您感觉……”
贺临抬起能活动的手臂,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
“李医生,把门关上。”
李芮微微一怔,立刻照办。
贺临看着她,目光穿透了惯常的温和。
“李医生!谢谢你!”
一句感谢,让李芮这些天筑起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即将溃堤的无力感骤然翻涌。
她强压下鼻尖的酸涩,摇了摇头。
“贺总,对不起……我恐怕……保护不了您了。”
“郑院长他们要……开除我。很快,就有人来了。”
贺临嘴角竟勾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悲凉,更像是……了然和某种深沉的讥诮。
“我知道。陈珊的‘急迫’都写在空气里了。”
“不用管他们,你做的够多了。现在,你只需靠近一点。”
贺临朝他勾了勾手指。
李芮没有丝毫犹豫,俯身靠近。
贺临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
“我不是普通的植物人醒来。”
“我是被他们……联手,用车祸活活埋进这片黑暗的。”
“阮书瑶,我的妻子。”
“段明川,我的合伙人。”
“还有其他董事……”
“他们夺我的权,要我的命,冻结我的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病床上等死。”
“我‘醒’不过来,我的意识被困在无边的黑里。”
“但我能‘听见’,‘看见’……”
“他们的背叛,他们的调情,他们的谋杀计划……”
“像刀子在割我的魂。”
“然后,我‘醒来’的方式……是愤怒。”
“一种超越物理的渴望,让我能……离开这具身体。”
“我能‘飞’。”
“我就是血判官!”
李芮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血判官!
那个如同都市传说般神秘莫测、以极度暴烈手段清洗黑暗势力的审判者!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竟然……竟然就是眼前这个被她日夜守护、在她面前一点点恢复生机的男人!
一股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身体几乎站立不稳。
贺临没有错过她瞬间的失态和眼底的惊涛骇浪,但他继续说着。
“一个接一个。背叛者,谋杀者,污秽的灵魂……”
“我用他们的方式,或是他们最恐惧的方式,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阮书瑶、段明川、周维鸿、郑国勤、马志远、钱永康……所有企图掏空临盛、置我于死地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医院里的龚主任……”
“呵……那是我的‘感谢’。”
“每一次复仇,都让我离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更近一步......”
他平静地叙述着这血腥的复仇之路。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场残忍的杀戮。
然而,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是,除了最初那几乎窒息的震惊,李芮心中翻涌的,并非恐惧。
没有尖叫,没有后退,只有一种沉重的、终于拨开迷雾的……明悟。
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死去的人:阮书瑶的算计与背叛,段明川的冷血和贪婪,董事们的落井下石,龚志明的医德沦丧……
为那些人惋惜?
一丝半点都没有。
相反,一股荒谬感混杂着尘埃落定的感慨涌上心头。
难怪。
难怪所有死者都与贺临相关,难怪手法离奇到警局束手无策。
这不就是……迟来的清算吗?
而眼前这个男人……
原来她拼尽全力守护的,根本不是一个等待救赎的伤者,而是一柄早己出鞘、淬满仇恨与正义之光的利刃!
她的保护,或许更像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守望?
贺临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李芮眼底情绪的变化——
那瞬间的惊涛之后,是理解,是澄澈,竟没有一丝惧怕与退缩。
“陈珊……盯上我了。”
“她实验室里那些植物人……”
“她不是治病救人,她在……窃取。”
“窃取人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当作燃料,去制造奴役他人的毒药。”
“那些权贵的纨绔子弟,就是她的‘成果’。”
“她需要更强的‘素材’。”
“所以,她迫不及待了。”
“你拦不住他们的。”
“没关系。让他们来。”
李芮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
是的,明白了。
一切豁然开朗。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她螳臂当车般的保护。
他是审判者,是复仇之火。
他自有他的战场和节奏。
她的坚守,她的抗争,或许己经为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她重重点头,斩钉截铁。
“我明白了,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