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悬舟

第38章 “世子好雅兴,月下独酌残酒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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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烬悬舟
作者:
青月引舟
本章字数:
4770
更新时间:
2025-07-07

这碎裂声如同一个信号。

“哼!”

阿史那喉咙里滚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冷哼,如同雪山顶滚落的巨石。

他豁然起身,沉重的身躯带得身下的紫檀座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看也不看御座,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抓住阿茹娜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阿茹娜痛得眉头紧蹙,却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让痛呼溢出半分。

阿史那拽着她,像拖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转身便走。

他厚重的皮靴踩过地上流淌的酒液和琉璃碎片,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碎裂声,每一步都踏在殿中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阿茹娜被强横地拖着前行,火红的裙裾如绝望燃烧的残霞,扫过冰冷的地面。

经过三皇子尘语之的席位时,她猛地侧过头,那双曾盛满骄阳与野望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被践踏的尊严燃起的、冰冷刺骨的火焰,狠狠剜了他一眼。

尘语之依旧垂着眼睑,仿佛对那利刃般的目光毫无所觉,指尖的短匕反射着跳跃的烛光,寒芒一闪而逝。

她的目光随即掠过阴影中的云霁。

云霁终于停下了擦拭剑穗的动作,绢帕停在掌心,微微抬起头。

他的脸大半隐在灯火的暗影里,只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阴影中抬起,迎上阿茹娜燃烧的目光,沉静依旧,却像无风深海中潜藏的漩涡,无声地吞噬着一切投射而来的光与情绪。

阿茹娜的裙裾终究还是拂倒了云霁案几一角那只未曾动过的青玉酒樽。

玉樽倾倒,清冽的酒液汩汩流出,迅速漫过案沿,滴滴答答,溅落在云霁墨色的袍角和他掌中那枚旧剑穗上。

他低头,看着酒液迅速浸染布料,留下深色的、不断扩大的湿痕,又看了看掌心被沾湿的穗子,依旧沉默。只有那握着剑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阿史那兄妹的身影,裹挟着风暴般的怒意和屈辱,消失在长乐宫那两扇沉重而华丽的朱漆殿门外。

殿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殿外清冷的月色,也彻底隔绝了这场和亲最后的、虚幻的余温。

死寂重新笼罩。

殿内灯火通明,亮得刺眼,却只照出满殿宾客惨白的脸和低垂的头颅。

空气里弥漫着破碎的酒香、甜腻的果香,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灰烬气息。

御座之上,尘迟客脸上那温煦如春风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无踪。

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地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地上那一滩狼藉的酒液和琉璃碎片上。

他缓缓伸出手,重新端起自己面前那只温润的白玉茶盏。杯壁依旧温热,茶水澄碧。

他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眼神深不见底。

然后,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叮——”

一声极轻、极脆的声响。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完美无瑕的白玉杯壁上。

杯中的茶水,沿着那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极其缓慢地渗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紫檀木的御案上,留下深色、不断扩大的圆点。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皇帝放下茶杯,那裂璺在烛光下,像一道无声的冷笑。

殿角的云霁,终于将那块沾了酒渍的绢帕仔细叠好,收入怀中。

他捻起那枚被酒水濡湿的旧剑穗,指尖无意识地着穗绳上粗粝的纹理,目光投向殿门紧闭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微澜,如同深水之下无声涌动的暗流。

长夜未尽,宫阙森森,碎裂的琉璃映着千盏烛火,煌煌烨烨,却只觉满殿清冷。

宫宴的余烬被厚重的殿门封死,长乐宫外只余下清冷的月色与穿廊而过的夜风。汉白玉宫道反射着幽光,将残留的灯火拉成诡谲的长影。

空气里浮动着稀薄的暖香与酒气,却被深秋的寒意迅速侵蚀,透出萧索。

云霁并未离去。

他立在通往宫门必经的回廊深处,背靠冰冷的朱漆廊柱,墨色的世子常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目光投向廊外悬着的一弯冷月,深邃难测。殿内的风暴似乎未在他沉静如渊的眼底留下太多涟漪,唯有紧抿的唇角线条比平日更显冷硬。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平稳从容,踏在光洁的地砖上,清晰可辨。

云霁肩背的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并未回头。

三皇子尘语之己换下宴上的玄青常服,一身月白锦袍衬得身形清癯挺拔,手中随意握着一卷书册,步履间带着惯有的疏离。

他在云霁身侧几步外停下,同样望向那轮残月,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沉默,只有远处巡夜甲胄的轻响与檐角铜铃的细碎叮咚。

“世子好雅兴,月下独酌残酒余味?”

尘语之开口,声音清冽如寒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云霁终于侧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属于世子的矜贵与军旅磨砺出的冷硬奇异地融合:

“不及殿下,宴上风云变幻,犹能持卷入定。”

尘语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

“西厥的明珠倒是烈性,眼光也毒。先指我这父皇的‘北狄锁链’,再点你这‘半壁基石’。”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剖开皇帝的核心顾虑。

“可惜,明珠再亮,也照不亮父皇心中那盘棋的死角。你我,皆是那盘上不能挪动的‘重子’。”

“重子亦是弃子,端看棋手如何落子。”

云霁接口,指尖用力,几乎要将湿冷的穗绳捻断。

“陛下这一手‘朽木枯枝’,明着是羞辱阿史那,暗里,何尝不是警告你我?”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尘语之。

“北狄兵权在你我手中,一分为二,相互制衡,本就是父皇最放心的局面。岂容西厥染指半分?无论明珠缀于你我谁身,都意味着失衡,意味着……威胁。”

尘语之轻轻颔首,月光在他深潭般的眸中跳跃:

“不错。我那半块虎符,是悬在北狄的剑,也是悬在我颈上的枷。父皇绝不会让它成为西厥可汗女婿的私兵。至于你手中那半块……”

他目光落在云霁紧握穗子的手上,“世子所掌之兵,是拱卫国门的屏障,更是悬在帝京头顶的利刃。父皇更不可能让它与西厥王庭结下姻亲之盟。所以……”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嗤。

“只能推出二哥这块‘赤子心性’的朽木,或是西弟那张懵懂无知的襁褓。前者是彻底的羞辱,后者是空头的许诺。阿史那能捏碎葡萄,没当场掀了御案,己是给足了‘邦交’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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