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的风掠过花园水池,水面泛起细密的皱纹。初五蹲在池边,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搅碎了倒映的晚霞。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在水下投出十道细长的阴影,像某种水生物的触须。
"——那个转学生,夏初五——你们不觉得他眼神很怪吗?"
田中老师的声音从二十米外的小径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却在水波的传导下异常清晰。初五的指尖在水面停住,涟漪渐渐平息,重新映出他完整的倒影——嘴角微微上扬的倒影。
"档案一片空白,就像凭空冒出来的。"田中的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咯吱声,越来越近。
初五注视着水中自己的眼睛。水面下的瞳孔似乎比实际更黑,更幽深,像两个通往未知世界的洞口。他轻轻呼气,水中的倒影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原状。
2
"听说他父母在国外搞科研?"同行的化学老师问道,声音里带着敷衍的礼貌。
田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这声音让初五的后颈汗毛微微竖起。"骗鬼的吧。上周实验课,我故意问了他一个超出课本范围的蛋白质折叠问题。"田中的脚步声停在距离水池十米处,"他回答得比专业期刊还精准,连最新的研究数据都引用了。"
初五的指尖在水面画了一个小小的螺旋。水中的倒影随着波纹扭曲,嘴角的弧度扩大了。
"最诡异的是,"田中的声音更低了,"我查过所有数据库,他引用的那篇论文根本不存在。"
一阵风吹过,水面上的初五碎裂成无数闪烁的碎片。当波纹平息时,倒影里的表情己经变得平静如水。真实的初五缓缓站起身,校服袖口掠过水面,带走一滴晶莹的水珠。
3
田中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径首朝着水池方向。初五转过身,恰好迎上走来的田中。阳光从背后照来,给初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面部沉浸在阴影中。
"夏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田中皱眉问道,眼镜片后的眼睛充满怀疑。
初五微微低头:"观察水蚤的运动轨迹,老师。"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水面的风,"很有趣的趋光性现象。"
田中狐疑地望向水池,那里除了几片落叶什么也没有。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初五的右脚尖不着痕迹地向外移动了三厘米——恰好横在田中的必经之路上。
物理定律开始无情地运作。田中的膝盖骨撞上初五锃亮的皮鞋尖端,身体因惯性前倾。他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几下,手指擦过初五的校服领口,扯下了一颗纽扣。
哗啦!
水花溅起的高度精确得像是经过计算——刚好够打湿站在两米外的初五的裤脚。田中整个人栽进水池,眼镜飞出去老远,在石板路上摔得粉碎。池底的淤泥被搅起,清澈的水面顿时浑浊不堪。
4
"初五!"
五月的惊呼声刺破花园的寂静。初五缓缓转头,看见主角团全员僵在花园入口处。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慢镜头:
白马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枫叶的嘴巴张成完美的O型,右手下意识抓紧了胸前的校徽;澜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朝上,录像功能仍在运行;黑羽的瞳孔剧烈收缩,脖颈处的肌肉绷出锐利的线条。
而五月——五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漂白过的纸。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初五的右脚尖,那里还残留着田中裤腿上蹭到的泥水痕迹。
初五眨了眨眼,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当他再次睁眼时,脸上己经换上了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老师?您怎么掉水里了?"声音里的关切足以赢得任何表演奖项。
5
田中从水池里挣扎着站起来,西装吸饱了水,沉甸甸地挂在身上。他的头发贴在额前,不断滴水,嘴唇因愤怒和寒冷而发抖:"你故意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初五微微鞠躬,角度精确到15度——足够恭敬又不显得卑微:"非常抱歉,"他的声音诚恳得令人毛骨悚然,"我没看见您走过来。"
一滴水从田中的下巴滴落,在水面激起微小的涟漪。初五注视着那圈扩散的波纹,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当他抬起头时,那情绪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眼的无辜。
"我会向教导处报告这件事!"田中踉跄着爬出水池,指着初五的手指不停颤抖,"你这种危险分子根本不配——"
"需要我陪您去医务室吗?"初五打断他,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影子恰好笼罩在田中身上,将对方完全覆盖在自己的阴影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田中的威胁戛然而止,某种本能的恐惧浮现在他湿漉漉的脸上。
6
初五的玻璃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用镊子夹起一片锋利的眼镜碎片——来自田中摔碎的镜片,边缘还沾着一点血迹。碎片落入防腐液时发出清脆的叮响,缓缓沉向罐底,加入其他"收藏品"的行列。
窗外,五月的房间亮着刺眼的灯光。他正将澜手机里的视频慢放到极致,画面一帧一帧地前进。在田中被绊倒前0.3秒,初五的右脚尖确实向外移动了3厘米——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最小距离。
更远处,Gin站在高楼天台的边缘,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他的视线越过五月颤抖的肩膀,穿过初五宿舍的窗户,最终落在那排玻璃罐上。其中最新加入的碎片正在液体中缓缓旋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动,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初五靠在窗边,对着远处的Gin举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茶水的倒影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既不是他的脸,也不是天花板上的光斑,而是一张模糊的、扭曲的、仿佛被水浸泡过的陌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