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等她想到自己成为和老太太一样的“老封君”,门外老太太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划破了她如云似雾的“美梦”。
看着锅里的饭差不多了,她就用抹布衬着边把饭端了出去。
老太太看着一锅杂烩,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用那些钱买的白面白米都被朱屠夫那厮给抢走了,真是可恶!
想了想,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孙招娣一眼。
一家人这才开始坐下吃饭。毕竟从大中午忙到这会儿都没吃饭,回来又和朱屠夫对骂,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实在没力气再骂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晚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看不到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明明好好的一家子,怎么就成了这样?
老太太盘算着,看来不能叫三丫那死丫头上学了,得叫她回来帮忙干活,这次福宝再怎么求都不能答应。
还有耀祖娶媳妇的事,这下怕是没人愿意嫁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愁死人。
而此时的苏大丫也不好过。她只身一人来到南方,听说这边经济发达,结果刚来没多久,包里的钱就被人偷走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还好在贴身衣服和鞋底里藏了些钱,不然真要喝西北风了。
但剩下的钱也不多了,她只能在当地找了个洗碗的工作。
此刻,她正站在那里机械地洗着碗,双手被水泡得又白又皱。苏大丫心里咒骂着,满心都是委屈和不甘。
“狗日的老板,连坐都不让坐!可恶的资本家,迟早倒闭迟早倒闭!”苏大丫一边用力搓着油腻的碗碟,一边在心里咒骂。等到做完工回到出租屋,她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霉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苏大丫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只觉得万念俱灰。大人们总说外面的世界能吃香喝辣,可现实却是,房租就要花掉她一半工资,再加上水电费,剩下的钱连顿像样的饭菜都舍不得吃。“这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她绝望地叹了口气,满心都是后悔。
可到了第二天,当她再次站在洗碗池前时,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要是能从店里的厨师那里偷师几手,自己摆个小摊子卖小吃,说不定就能翻身了?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在流水声和碗碟碰撞声中,做起了自己的“老板梦”。
与此同时,红星孤儿院里,早上六七点,孩子们陆续醒来。江叙白揉着眼睛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窗外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洒进来,照在她身上。“这日子真是该死的平静啊。”她喃喃自语,却不知道,今天孤儿院即将到来的访客,会彻底打破这份平静。
客人们离开时,院子里堆起了小山似的米面油,还有崭新的课本、铅笔盒。
院长妈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江叙白很少见她这么轻松——看来对方承诺了后续捐赠,这对入不敷出的孤儿院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这么多孩子,不少还带着病,全靠老太太一个人撑着,实在太难了。
刚过12点半,午饭的碗还没摞完,又来一波访客。这拨人穿得随意,不像上午那批西装革履的严肃,院长妈妈跟他们说话时也放松了些,看样子是来领养孩子的。
孩子们围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他们,空气里满是期待的窃窃私语。
突然,“砰”一声,大门被撞开,一个黑脸汉子冲了进来!
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通红,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首到看见李江月,整个人像被钉住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这汉子身形高壮,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此刻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就盯着李江月抽噎。
院长妈妈赶紧上前拦住他:“同志,你这是做什么?”汉子哽咽着,见所有人都看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声音抖得厉害:“我……我可找到我闺女了!方甜,甜甜……你等着,我这就带咱女儿回家!你一定要挺住啊,这是咱们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啊……”他一边说一边朝李江月扑过来,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众人拦着他,他见没办法冲过去。
才停下来缓和了会儿自己的情绪。
等到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哽咽着解释缘由。
原来当年他和妻子抱着不足一岁的李江月回家过年,中途他接到紧急任务先行离开,叮嘱妻子等他返程后再一同出发。
谁知他走后不久,孩子就失踪了。
夫妻俩疯了似的寻找,首到后来才查明是孩子的二婶勾结村里潜伏十几年的拍花子作案。
那拍花子是个表面憨厚的老头,干这行多年,平日很少对本村孩子下手,怕引人怀疑。
可他偶然见到李江月时,被孩子的模样吸引,正巧当时有雇主想给儿子找个好看的玩伴,开出几千块的高价。
老头瞅准李江月二婶心中的怨气——二婶因丈夫不疼惜自己,又嫉妒李江月母亲只生一个儿子却过得舒心,便趁机怂恿二婶将孩子交给了他。
后来老头抱着孩子赶路时,大冬天偶遇警察巡逻,吓得慌忙把孩子扔在路边躲了起来。
等他躲过风头回来,孩子早己不见踪影。
他找了两三天无果,怕被追查便匆匆逃离。
毕竟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同伙己经被抓到了。
对方知道自己,那人可不是个心智坚定的。
要是自己被抓到了肯定会被判刑。
他必须尽快离开。
可惜了,小丫头片子,命真好。
首到六七年后才被抓获。
审讯时,老头仍不知悔改,反复念叨“这单成了够挥霍一辈子”,
气得当地民警和百姓首咬牙,没过多久他就因重罪被判死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黑脸汉子一边哭一边说,没过多久警察也来了,证实了他的话。
李江月这才从江叙白身后走出来,江叙白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她看向那个黑脸汉子,记忆深处有些模糊的碎片——好像很小的时候,他曾让自己坐在肩头上“骑大马”,还给他买好吃的糖果。
可时隔多年,生疏感像层薄冰,横在两人之间。
做完DNA鉴定确认关系后,李江月连夜跟着父亲坐车回老家。
推开门,她见到了母亲方甜。
方甜年轻时是十里八乡的美人,现在却满头白发,看着很憔悴。
李江月心头一痛。
她还记得父亲在回来的路上说当年母亲嫁给穷得叮当响的自己时,不少人惋惜“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时父亲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说她母亲是十里八乡的媒人,多少人追着抢着想娶。
可她现在却憔悴成这个样子。
曾经方甜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美满。
除了父母不愿意让她嫁给李大山几乎没有什么不顺遂的事情。
可方甜坚持要嫁他们还是给了很多彩礼。
婚后李大山果然实心眼对方甜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婚后丈夫当兵,没人敢欺负她;他还闹着分家,让她摆脱了复杂的大家庭,虽穷却过得清净。
父母疼爱,丈夫关心。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但谁却能想到,李大山二哥的妻子竟因嫉妒,联手拍花子拐走了女儿。
这些年,李大山从部队回来后,因妻子身体不好,再加上不愿面对那个带给家人伤痛的地方,几乎没回过老家,只按兄弟间的标准给老人寄钱。
如今寻回女儿,他一路都像踩在云端。到家后,方田见到女儿,原本病弱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红晕,拉着李江月的手一遍遍,像是要把失散的岁月都补回来。
屋子里,昏黄的灯泡映着三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李大山看着妻女,粗糙的手掌抹着眼泪,咧嘴笑的时候,眼角的褶子里都淌着蜜。那些被偷走的十几年,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甘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