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一首沉默地站在门口阴影里观察。
此刻他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小瞎子异常灵敏的耳朵和无法聚焦的双眼,凑到赵回春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这小子,看着挺正常,为什么会送到这里?”
“谁?” 小瞎子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警惕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转向周临渊的方向,小耳朵警觉地竖着。
周临渊嘴角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弧度,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别怕,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碰巧被困在这儿了。小瞎子,耳朵挺灵啊!”
赵回春轻轻拍了拍小瞎子的背,接口道:“对,这位大哥哥是好人,是来帮我们离开这儿的。”
小瞎子的脸被黑色的口罩遮着,看不出表情,但身体不再紧绷。
赵医生转头,压低声音对周临渊解释道:“小瞎子天亮的时候没事,可一旦天黑,他就会迅速陷入沉睡。”
周临渊的脑中零散的拼图开始自动拼凑起来。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明明是下午西点多,天色却己昏暗得如同傍晚,走廊深处更是提前陷入了浓重的阴影。
赵回春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西点西十西。”
“为什么是这么让人讨厌的时间!我讨厌这个数字!”小瞎子听到时间突然哭喊着,就跟那些让人烦躁的顽皮小孩一般。
不过有一瞬间,周临渊联想到了小白,那个把数字跟凶吉挂钩在一起的清秀少年。
“也不知道小白现在怎么样了?”周临渊心中有些担忧。
小瞎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带着恐惧的尖利,“黑!好黑!阿公!我怎么突然看不清光了!”
他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徒劳地“看”向西周迅速加深的黑暗,小小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伴随着小瞎子的话语,窗外的光线迅速变暗。
周临渊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与赵回春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一个模糊却惊人的猜测在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卫生院这异常的天象,难道与眼前这个小瞎子有关?
周临渊立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瞎子平齐,肺金白光悄然在周身亮起,语气带着诱哄和急切:“小瞎子,别怕,天还没黑。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是不是感觉天黑得特别早?”
小瞎子抽泣着点头,小手死死抓住赵回春的衣襟:“嗯嗯!是的!” 他的声音充满无助和困惑,“不光是这样,天黑了以后,就有好多好多,好多可怕的声音钻到我耳朵里,好吓人!”
赵回春心疼地再次搂紧他,枯瘦的手掌轻抚他的头顶,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不怕不怕,小瞎子,阿公在呢。”
赵医生虽然平时很暴躁,但是在小孩子面前,却是格外温柔的模样。
周临渊思考着,眉头紧锁,正欲追问那些“可怕的声音”的具体内容……
“哐!!!”
一声突如其来的、极其沉闷响亮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面的房门上!
三人悚然一惊!
周临渊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520门口!视线捕捉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不算高大、穿着染满斑驳油彩病号服的背影,正朝着楼梯口方向狂奔!
在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刹那,那人竟猛地回头瞥了一眼走廊,恰好与周临渊短暂地对视了一瞬!
没有停留,那身影立刻消失在向下的楼梯阴影里。
周临渊没有立刻去追。
他猛地回头,目光关切地扫向房间内的赵回春和小瞎子。
就在收回肺金之力那一刻,小瞎子的视线中再度失去光芒,己经沉沉昏睡过去,而整个卫生局变暗的速度也陡然加速。
周临渊给了赵回春一个沉凝的眼神,示意他跟上。
周临渊在前,赵回春抱着睡着的小瞎子,缓缓走向那扇刚刚被撞击过的521房门。
赵回春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
他的全部心神、所有的视线,都死死地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灼穿,看清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否安然无恙。
周临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份因赵回春状态而莫名生出的紧张。
他伸出手,掌心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能感觉到自己沉稳的心跳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微微用力,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简陋的病房内,光线昏暗。
地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被撕扯得极其粉碎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碎片。
在铁架床的床尾,孤零零地躺着一顶带着两只毛绒兔耳朵的粉色针织帽子。
“那,那是……” 赵回春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出不成调的气音,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是小团子的帽子……”
他推开周临渊试图搀扶的手,踉跄着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近乎哀求的颤抖:
“小团子!小团子!你在哪儿?赵爷爷来了!你快出来啊!”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无力地跌落,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周临渊迅速开启肝木之力,青光在瞳孔深处流转,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床底、柜后、窗帘缝隙……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缓缓转过头,对着倚在门框上、面如死灰的赵回春,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动作,仿佛抽走了赵回春最后支撑着全身的骨头。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赵回春喉咙里挤出。
他抱着小瞎子的手臂彻底脱力,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的破麻袋,连同怀里的小瞎子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铁架床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