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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对零度的冰渊底部仿佛凝固了。唯有冰棺散发出的微弱蓝光,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厉无咎躺在冰棺之中。他眉心的深灰色蚀痕印记,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岩,狰狞却死寂,再无之前那吞噬生机的恐怖活性。那悠长而微弱的呼吸,如同沉睡巨兽的低吟,缓慢却稳定地起伏着。玄冰封印上的蛛网裂痕并未消失,但侵蚀的力量被彻底遏制,冰棺的蓝光也不再闪烁,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他体内的风暴暂时平息了。林小蘑那惊世骇俗的“归墟平衡”之术,以自身寂灭本源为引,强行在湮灭风暴的核心创造了一个暂时的“虚无奇点”,将那狂暴的蚀痕湮灭之力、以及她注入的对冲寂灭之力,一同导向了某种诡异的平衡态。这并非根治,更像是在濒临爆炸的火山口上,用最精密的力场强行压住了一条缝隙,让狂暴的能量暂时在内部循环、湮灭、归于沉寂。
代价是巨大的。厉无咎的生命之火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熄灭,却也微弱得如同寒夜里的火星。他灰败的脸色并未好转,身体机能降到了最低点,仿佛一具被玄冰冻结了万年的古尸,仅仅保留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意识更是沉沦在无边的黑暗深处,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寂灭混沌体的本源感知隐约能察觉到,他体内那新形成的“虚无奇点”如同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黑洞,持续散发着冰冷的寂灭气息,与他残存的生机形成一种微妙的共存。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无人知晓。
而在冰棺旁,林小蘑蜷缩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她七窍残留的血迹己经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贴在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强行催动本源之力对抗虚空锁,又毫无保留地将最精粹的寂灭之力注入厉无咎体内进行那场凶险万分的“湮灭手术”,最后更是以灵魂为桥引导混沌真意……她的身体和灵魂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寂灭混沌体本身就在剧烈反噬。强行输出远超过她当前境界所能驾驭的本源力量,导致她体内的“虚无”与“终结”之力也陷入了短暂的紊乱。细微的黑色裂纹在她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精致的瓷器被震裂,那是混沌体本源不稳的征兆。她的意识被拖入了最深沉的黑暗,灵魂的震荡如同海啸过后的余波,每一次微弱的意识涟漪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像一叶被彻底打碎的小舟,沉浮在意识的混沌海洋中,只有最本能的求生欲维持着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短时间内,她绝无可能醒来。
冰渊底部,只剩下玄冰的寒气、冰棺的微光、厉无咎悠长却濒死的呼吸,以及林小蘑无声无息的昏迷。一片死寂,却又在死寂中孕育着未知的变数。
巡天阁深处,隔绝一切光与声的“镇魔窟”最底层,是连神识都能冻结的绝对黑暗与死寂。
“九幽锁魂链”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幽蓝符文,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云涯身上。这些锁链不仅锁住了他的西肢百骸,更深深刺入他的识海与丹田,形成一道道强大的禁制,将他碎虚境的修为死死封镇。特制的牢笼材质非金非石,布满了吸收和反弹能量的古老符文,任何试图爆发的力量都会被瞬间消弭。
然而,绝对的禁锢并未熄灭云涯眼中的疯狂。
“嗬…嗬嗬……”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牢笼中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云涯低垂着头,银色的发丝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他那唯一暴露在外的右眼,瞳孔深处那簇银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绝对的黑暗中燃烧得更加妖异、更加执拗。
他的右臂,深灰色的冰晶己经覆盖了整个肩膀,并向着脖颈和胸膛缓慢地、不可阻挡地蔓延。符文锁链与冰晶接触的地方,不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那是两种强大力量在互相侵蚀、湮灭。每一次湮灭,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但这剧痛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燃料一样,点燃了他心中更深的怨恨和疯狂。
戒律殿长老的话在他脑中疯狂回荡:
“你的碎虚境修为,根本就是建立在被污染、被扭曲的根基之上!”
“再这样下去,你必被那蚀痕彻底吞噬,化为只知毁灭的怪物!”
“污染?扭曲?怪物?”云涯猛地抬起头,眼中银焰暴涨,映照着脸上扭曲的恨意,“力量!这是无上的力量!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老东西,懂什么寂灭的真谛?!我云涯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天赋!是毅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这蚀痕,不过是我登顶的阶梯!”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林小蘑最后扑向冰棺的身影,闪现厉无咎那微弱却顽强的气息。
“林小蘑…寂灭混沌体…她竟然能压制蚀痕?!这不可能!那本该是属于我的力量!是我突破桎梏,超越一切的钥匙!”
“厉无咎…你居然还没死透?!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她的拼死相救?!凭什么你能拥有那该死的寂灭魔气?!”
极致的嫉妒和占有欲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他绝不相信林小蘑能真正救活厉无咎,他只相信那不过是暂时的回光返照!而他,才是唯一有资格掌控寂灭混沌体,驾驭深灰蚀痕,最终登临绝巅的人!
“放我出去!”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用力挣扎而剧烈颤抖,九幽锁魂链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幽蓝符文光芒大盛,死死压制着他。“你们困不住我!这锁链…这牢笼…终将被我的力量碾碎!林小蘑!厉无咎!你们等着!我发誓,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将你们的本源…彻底吞噬!这天地间,唯有我云涯…才配得上那至高的寂灭之力!”
他的咆哮在镇魔窟的绝对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却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永不回头的疯狂意志。每一次挣扎,都让右臂的深灰冰晶侵蚀更深一分,那银焰中的疯狂也更盛一分。巡天阁长老们的封印和净化努力,在他这顽石般坚硬且充满剧毒的执念面前,显得异常艰难。
在巡天阁核心区域的“溯源殿”内,巨大的法阵缓缓运转,散发出玄奥莫测的光芒。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围坐阵眼,脸色凝重无比。紫袍长老与白发长老赫然在列。
法阵中心,无数光影碎片飞速流转,正是被启动的“溯源”法阵在全力回溯云涯近三个月来的所有行踪轨迹、能量波动、接触对象。
“查到了!”一位负责操控法阵核心的长老猛地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云涯的力量源头…并非自然侵蚀或意外获得!三个月前,他在探索‘葬星古墟’外围时,其能量波动曾与一个极其隐晦、位阶极高的未知存在有过短暂接触!那接触点…就在古墟边缘的‘寂灭之痕’附近!接触之后,他体内的能量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性的、不可逆的转变!”
“未知存在?”紫袍长老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能赋予他如此精纯的蚀痕之力,并让他心甘情愿融合…绝非寻常!是古老的邪魔?还是…某种我们未曾认知的禁忌意志?”
“更棘手的是冰渊那边。”白发长老接口,语气沉重,“林小蘑…她确实做到了。厉无咎体内那蚀痕的核心湮灭被强行压制,甚至…‘中和’了。虽然代价惨重,两人都濒临极限。但这意味着,寂灭混沌体对深灰蚀痕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克制与转化能力!”
“福兮?祸兮?”紫袍长老望向冰渊方向,目光穿透重重禁制,仿佛看到了那冰棺与昏迷的身影,“她的力量太过特殊,太过危险。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而厉无咎…他体内那新形成的平衡点,更像是一颗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寂灭种子。他们两人如今的状态,既是奇迹,也是巨大的隐患。”
“云涯己成祸胎,其背后恐有更大黑手。冰渊下的两人,既是希望,亦是未知的深渊。”白发长老总结道,声音带着决断,“加派人手,镇魔窟封印提升至最高等级!溯源继续,务必揪出那个未知存在!冰渊入口,布下‘周天星斗锁灵阵’,许出不许进!严密监控内部任何能量异动!同时…准备‘问心镜’,待林小蘑有苏醒迹象,立刻进行深层探查!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
命令下达,整个巡天阁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冰渊下的脆弱平衡,镇魔窟中的疯狂执念,溯源殿内追寻的黑暗阴影……风暴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涌动,更恐怖的漩涡正在酝酿。厉无咎能否在寂灭中新生?林小蘑何时能从混沌反噬中苏醒?而云涯,这头被锁链禁锢的凶兽,他的执念与蚀痕,又将把巡天阁乃至整个修真界,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