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真正的死寂,如同暴风雪肆虐后的冰原。
屏风化作满地狼藉的碎片。墙壁和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玉石俱焚风暴的恐怖余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来自谢玄)、尘土味,以及一种仿佛被极寒冻结后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谢无咎如同一尊被冰封的雕像,矗立在风暴的中心。他维持着按压玉佩的姿势,源源不断的能量依旧在输入,却不再是为了镇压或毁灭,而是一种冰冷、机械的维系。维系着那脆弱的、刚刚从毁灭边缘被拉回来的共生平衡。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收回了部分狂暴外溢的能量。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暴怒、不甘、屈辱,如同被强行摁入冰海的熔岩,在深不见底的寒渊下凝固、冷却,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认命般的决绝。
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不再带着纯粹毁灭欲地,落在了沈明璃身上。
她在凌乱的锦褥间,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彻底蹂躏过的残花。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几缕发丝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更添几分脆弱。那双曾经燃烧着恨意和不甘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空洞,仿佛灵魂己经随着刚才玉佩的狂暴抽取而消散了大半。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谢无咎的视线,顺着她脖颈的线条向下,最终,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落在了她平坦、此刻却承载着巨大秘密和沉重负担的小腹上。
那里,不再仅仅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个需要清除的“隐患”。
玉佩那同归于尽的决绝警告,血脉深处那绝望哀求的悸动,还有那“血脉断绝”如同悬顶之剑的诅咒……这一切,都冰冷地宣告了一个他无法逃避的现实:
那里面,是与他谢无咎生命本源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血脉延续。
是他谢无咎在这个荒谬绝伦的困境中,不得不背负的、最沉重也最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感到窒息。他厌恶责任,尤其是这种被强加、被命运愚弄的责任!但此刻,这责任与他的生存、与谢氏血脉的存续,死死捆绑在了一起。他别无选择。
“李!神!医!” 谢无咎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不再是咆哮,而是冰冷、平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冻土上,清晰、坚硬。
屏风外的废墟中,李神医连滚爬爬地扑了出来,老脸煞白,浑身筛糠般颤抖,甚至不敢去看墙角生死不知的谢玄。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在…在!老朽在!公子…公子有何吩咐?!”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人,抬走,救活。” 谢无咎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谢玄的方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若死了,你陪葬。”
“是!是!老朽明白!老朽这就去!这就去!” 李神医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招呼着同样吓傻的护卫,手忙脚乱地去抬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