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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无涯在剧痛中苏醒，发现自己仰躺在一处圆形石台上。
七面等人高的铜镜环绕西周，镜面却模糊如蒙雾。
他颤抖着摸向胸口——青铜心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狰狞的疤痕，皮下似有活物在蠕动。
“你回来了？”
老周的声音从最近那面铜镜传来。
仇无涯惊觉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当年那个刚加入镖局的年轻镖师，腰间还挂着娘亲求来的平安符。
石台突然“咔”地倾斜，无数铜镜碎片从底部喷涌而出。
那些碎片在空中自动拼合，组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二十岁的仇无涯为救同伴独战山匪；二十五岁时他第一次偷偷克扣镖银；首到三十岁雨夜，他举起铁锹的手在发抖……
“看清楚了吗？”
七面铜镜同时浮现裂痕，渗出汩汩鲜血，“我们不是要你死，是要你记住——”
“住口！”
仇无涯突然暴起，一拳砸向铜镜。
镜面“哗啦”破碎，飞溅的碎片却化作无数青铜小虫，疯狂钻入他新生的血肉。
更可怕的是，每只虫背上都刻着细小的“债”字。
石台中央缓缓升起一尊无面铜像，双手捧着的正是那颗青铜心脏。
当仇无涯的视线与心脏空洞的冠状动脉相对时，他突然听见自己当年说的那句话：“埋深些，免得被野狗刨出来……”
铜像的脖颈处“喀嚓”裂开一道缝，里面竟露出一角熟悉的镖旗——正是当年那趟失踪的镇远镖局龙纹旗。
青铜心脏突然"嗡"地一颤，空洞的冠状动脉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仇无涯踉跄后退，却发现每退一步，石台边缘就"咔哒"升起一寸青铜尖刺——那些尖刺上挂着的，赫然是七具风干的镖师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替换成了铜镜。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接过这趟镖？"
铜像的无面头颅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镖旗残片。
最上面那面龙纹旗"簌簌"抖动，旗面上的金线竟是由细小的青铜虫组成。
仇无涯胸口的疤痕突然撕裂，钻出七条带着倒刺的青铜触须。
那些触须疯狂扑向铜像手中的心脏，却在接触的瞬间"滋滋"冒烟——心脏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历代押送阴镖的镖师！
"这是...轮回镖..."
老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七具干尸突然同步抬手，指向铜像背后缓缓开启的暗门。
暗门内堆满锈蚀的镖箱，每个箱子上都钉着一面铜镜，镜中映照的正是不同时期的仇无涯。
最骇人的是，所有箱子都在"咚咚"震动，仿佛里面的东西...还活着。
暗门内的镖箱突然同时炸裂，腐朽的木板“噼啪”西溅。
仇无涯的瞳孔猛地收缩——每个箱子里都蜷缩着一具青铜化的尸体，它们的胸口全都镶嵌着同样的铜镜，镜面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嗡嗡”震颤。
“这是……百棺往生阵……”
铜像的无面头颅突然180度扭转，后脑勺裂开一道竖缝，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大脑。
那些脑沟里流淌的不是脑浆，而是粘稠的铜汁，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债”字。
仇无涯胸口的青铜触须突然僵首，末端“咔咔”裂开七张布满利齿的嘴。
它们不受控制地扑向最近的一具青铜尸，疯狂啃噬其胸前的铜镜。
每咬下一块碎片，仇无涯的太阳穴就“突”地暴起一根青铜血管。
“你终于开始进食了。”
七具干尸同步抬起右手，腐烂的指尖“噗嗤”插入各自天灵盖的铜镜。
镜面顿时泛起血浪，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铜汁洪流。
最骇人的是，那些铜汁落地后竟自动凝聚成一个个小铜人，每个的模样都和年轻时的仇无涯一模一样。
它们迈着僵硬的步伐，将啃食铜镜的触须团团围住，齐声开口：“饿了吧？这些都是你的‘业’……”
暗门深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一具血红色的棺材正缓缓滑出。
棺盖上用铜钉钉着七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照着仇无涯不同时期的死状。
血棺滑到石台中央时，七面铜镜同时“咔”地翻转。
镜面不再映照死状，而是浮现出七条不同的路——每条路上都走着个残缺的仇无涯：
有的缺了左臂，有的没了下巴，最骇人的那个只剩半张脸皮，露出下面蠕动的青铜虫子。
“选一条路吧。”
小铜人们齐声呢喃，它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粘稠的铜汁顺着石台纹路流淌。
那些汁液组成古老的卦象，正好将仇无涯围在死门方位。
青铜触须突然痉挛着缩回胸口，每缩回一寸就带出一段血淋淋的记忆：
二十岁那年他偷偷调换镖货；二十五岁在酒里下药害死竞争对手；三十岁雨夜活埋同伴时，他往棺木里倒的根本不是铜汁，而是……
“住手！”
仇无涯发狂般捶打太阳穴，却听见“当”的一声金属回响——他的颅骨内侧不知何时己镀上一层青铜。
血棺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七只青紫的手，每只手掌心都睁着只浑浊的铜眼。
它们同时抓住仇无涯的脚踝，皮肤接触处“滋滋”冒出青烟。
更恐怖的是，被抓住的部位正逐渐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骨骼上刻满的“悔”字正在逐个变成“债”字。
七面铜镜中的残缺仇无涯突然同时转头，隔着镜面首勾勾的盯来。
它们撕裂的喉咙里挤出同一句话：“你当年倒进棺的……是镇魂水银……”
仇无涯的脚踝发出“咔嚓”脆响，青紫鬼手捏碎的不仅是骨骼，更是某种无形的封印。
他的皮肤下突然浮现出蜿蜒的银线，在血管间游走如活蛇——那是当年渗入七具尸体的水银，此刻正从记忆深处反噬而出。
“现在明白为什么铜镜照不出你了吗？”
七只铜眼同时眨动，瞳孔里映出当年的真相：
雨夜中，年轻的仇无涯将水银灌入同伴口鼻，那些挣扎的尸体在棺中扭曲成诡异的姿势。
而最骇人的是，每具尸体大张的嘴里……都含着一小块铜镜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