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仇无涯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而起,胸口处的《见心》铜镜“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镜面在青砖地上转了几圈,最终停在门槛处,映照出刘婶那张布满皱纹的担忧面孔。
“作孽哟!”刘婶拍着大腿道,“你这后生整整三日水米未进,老身还以为......”
她突然噤声,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地上那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梳堕马髻的佳人一闪而逝。
仇无涯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本该有青铜链勒出的淤痕,可指尖触到的只有汗湿的皮肤。
他低头看向颤抖的双手——没有水银流动的痕迹,也没有青铜化的迹象,只有常年握笔留下的厚茧。
“这镜子......”刘婶倒退两步撞上门框,声音发颤,“有点邪门,我刚刚好像看到个人影在镜子里头。”
“刘婶....刘婶..”仇无涯声音嘶哑,“您刚才说,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日啊!”刘婶的视线终于从铜镜上移开。
刘婶离开后,屋内重归寂静。
仇无涯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铜镜《见心》,镜面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
他虽自诩胆大包天,平日里最爱收集些奇闻异事,可这次镜中世界的遭遇着实让他心有余悸——脖颈处仿佛还残留着被青铜链勒住的窒息感。
“啪嗒”一声,铜镜突然变得滚烫。
仇无涯险些脱手,却见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水纹,那个梳堕马髻的佳人竟比先前清晰了许多。
最骇人的是,这次她首勾勾地与他对视,朱唇微启似要言语。
“你是谁?”仇无涯强自镇定,指尖却不自觉在镜框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为何不藏起来了?”
镜中女子忽然抬手,纤纤玉指在镜面上划过,竟留下水痕般的字迹:“奴家若汐,困在此镜成为镜灵,封印己有数百载...”
字迹未干又添新痕:“公子两入镜界,己松动一丝封印,故而公子能清楚看到奴家...”
仇无涯猛地将铜镜反扣在案几上,黄花梨木顿时结出一层白霜。
他想起在照骨镇看到的那些嵌在青铜门里的骸骨,还有这次的恐怖押镖之行,当即摇头如拨浪鼓:“你…你…休想再骗我进去!”
镜中传来“咚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捶打镜面。
一行字迹穿透木质案几浮现在他眼前:“镜界一次,可得阳寿十载”。
仇无涯正要冷笑,却见后续字迹如蝌蚪般游出:“非是诓骗,公子可自查丹田。”
他下意识按向小腹,果然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暖流——这本该是修道之人苦练数十载才能有的气感。
“虽有这等好处,但也得有命才行,在那镜中世界我根本没有现实的意识,太过危险!”仇无涯虽有点心动却还是不想再冒险!
“公子莫怕,只要不在镜界中完全迷失自己,奴家就不会让公子有性命之忧,就像这次便是奴家出手将你意识强行唤醒的!”字迹再次浮现!
铜镜突然自己翻转过来,若汐的影像己凝实如生人,她指尖轻点镜面,竟有星光般的碎屑飘出,在空气中组成一篇修行口诀。
“七日后再来寻你。”仇无涯最终妥协,却把铜镜锁进了镇邪用的雷击木匣。
此后每日从私塾归来,他都能看见匣缝里渗出的青丝——若汐竟能将发丝化为实体。
到第五日清晨,他打开木匣时,发现镜面上结着颗晶莹露珠,尝之竟如百年陈酿般醇厚。
这日他在古玩市场相中一枚鱼形玉锁,摊主却说:“公子身上有股子寒气,怕是要招邪...”
话未说完,他腰间木匣突然剧烈震动,吓得摊主连退三步踩碎了自家陶俑。
仇无涯摸着匣中传来的温热,忽然觉得,或许明晚就该履行约定了。
仇无涯回到城西小院时,天色己近黄昏。
他取出腰间的雷击木匣,刚打开一条缝隙,就见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夕阳中凝结成若汐朦胧的身影。
“公子倒是守约。”若汐的声音如同风铃轻响,带着几分戏谑。
仇无涯将《见心》铜镜端正地摆在书案上,镜面映着摇曳的烛火。
子时的更声刚过第一响,他便取出一柄桃木梳,蘸着桂花油细细梳理鬓发——这是若汐教他的法子,说这样更容易与镜界相通。
“滴答”。
一滴冷汗落在镜面上。
仇无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前两次误入镜界的经历仍让他心有余悸。
但想到若汐说过的延寿之法,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将脸慢慢凑近铜镜。
烛火突然变成了青色。
镜中的倒影开始扭曲,仇无涯看见自己的五官像融化的蜡一般流动。
当更声敲到第三下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容渐渐浮现——柳叶眉下是一双含情目,唇间一点朱砂痣,正是若汐。
“公子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空灵的回响,“你准备好了吗?我这就送你入镜界……”
仇无涯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在镜中根本无法开合。
镜界自有其规则——他必须以完整的意识沉入镜中,肉身却要留在现世。
若汐的衣袖在镜中轻拂,铜镜突然变得深不见底,仇无涯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视线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