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走！”阿箬的伞尖突然刺入地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三人随着塌陷的石板一起坠落，风声呼啸中，仇无涯看见小女孩的红袄在墓室入口一闪而过。
她手里的钥匙正插入虚空中的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的轻响——与拨浪鼓的节奏完全一致。
落地时没有预想的疼痛，而是陷入了某种粘稠的银液，仇无涯挣扎着浮出液面，发现置身于巨大的铜镜内部。
镜面两侧都是实体世界，一侧是热闹的街市，另一侧是死寂的墓室，他的左手完全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的银光与铜镜产生共鸣，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贾三通在不远处扑腾，每挣扎一下就吐出个气泡，气泡里裹着铜镜碎片，阿箬的伞在水中撑开，伞面浮现九个太阳的图案，最末位的太阳里隐约可见钥匙的轮廓。
仇无涯突然明白过来，奋力向那个方向游去——指尖触及“太阳”的刹那，整个铜镜世界突然翻转，将他们抛进了墓室中央。
墓室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被某种力量吞噬，仇无涯踉跄着站稳，发现九具棺材的棺盖不知何时己经全部打开。
每具棺材里都躺着个透明的人影，最末位的那具却空空如也——棺底刻着贾三通的名字，还画了个啃鸡腿的小像。
阿箬的伞突然脱手飞出，悬在墓室中央，伞骨间垂下的红线像活物般蠕动，每根都连接着一具棺材。
仇无涯左手的银光顺着红线流淌，所过之处，透明人影纷纷坐起。他们同时转头，没有五官的脸上浮现出铜镜的光泽。
“时辰到了。”小女孩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她出现在第九具空棺旁，手里的钥匙正插在自己心口，钥匙转动时，仇无涯喉间的伤口突然裂开，那块带血的铜镜碎片自动飞出，悬浮在空棺上方。
碎片开始疯狂旋转，带起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仇无涯透过指缝看见，碎片里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包子铺里最普通的清晨——阿箬安静地喝茶，贾三通狼吞虎咽，自己腕上的白痕只是道普通伤疤。
“选吧。”小女孩拔出心口的钥匙，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银色的镜液。
钥匙抛向仇无涯的瞬间，八具棺材里的透明人影同时伸出手，每只手里都握着半把生锈的剪刀。
阿箬突然割断伞骨间的红线，断裂的线头如蛇般缠上仇无涯的左手。
贾三通不知何时爬到了墓顶，正用臭豆腐在铜镜上画符，腐臭的汁液滴落，正好淋在那块旋转的碎片上——碎片突然停滞，映出的包子铺景象开始褪色。
仇无涯抓住钥匙，左手完全透明化的部分传来剧痛，他看见自己的血肉正在镜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金属光泽。
钥匙在掌心融化，形成个小小的锁孔形状——与铜镜碎片边缘的凹痕完美契合。
“这才是最后的试炼吗...”阿箬的声音从伞下传来，素白的伞面突然映出青铜墓室的俯瞰图。
九具棺材组成的图案，分明是古老铜镜背面的纹样，而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恰好在第九个太阳的标记上。
锁孔形状在仇无涯掌心发烫，那块静止的铜镜碎片突然调转方向，锋利的边缘对准了他的心脏。
阿箬的伞面映出诡异的一幕——碎片中那个平凡的清晨景象里，包子铺老板正在柜台下擦拭铜镜，镜面映出的却是此刻凶险的墓室。
贾三通从墓顶一跃而下，道袍里抖落出八块臭豆腐，精准地砸在八具棺材里的透明人影脸上。
被砸中的人影突然开始融化，变成银色的液体流向中央，小女孩尖叫着扑向仇无涯，红袄下摆掀起的风里带着土腥味和铜锈味。
仇无涯的左手完全镜化，银色的液体顺着手臂蔓延。
在即将触及心脏的刹那，他突然将镜化的左手插入自己胸膛——没有鲜血西溅，而是抓出了那把融化的钥匙。
钥匙插入悬浮的铜镜碎片，严丝合缝。
“我选这个。”仇无涯猛地扭转钥匙，碎片“咔嚓”裂成两半。
一半映着平凡的包子铺，一半映着凶险的墓室，裂痕处渗出银色的液体，在空中组成老匠人最后的留言：“镜非镜，人非人，破局者...”
墓室剧烈震动，九具棺材同时闭合，小女孩的红袄突然褪色，变成普通的粗布衣裳。
她歪着头对仇无涯笑了笑，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入阿箬的伞中，伞面上的九个太阳图案，最末位那个突然亮起温暖的光。
贾三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个真正的油纸包。
这次里面真是热腾腾的包子：“可饿死道爷了。”
他咬了一口，肉馅里露出半截铜钱——正是包子铺的找零，只是方孔里不再有碎镜片。
仇无涯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镜化的部分正在慢慢恢复，皮肤下流动的银光退回到小指，凝成一道浅浅的白痕。
阿箬收起伞，发现伞骨间挂着的铜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巧的铜镜挂坠——镜中映出的，只是普通人的笑脸。
墓室顶部突然裂开，真正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光明彻底驱散黑暗前，仇无涯看见墙角躺着个拨浪鼓，鼓面画着的笑脸不再渗血，而是洋溢着孩童的天真。
阳光照在拨浪鼓上，鼓面突然“咚”地自响了一声。
仇无涯弯腰去捡，指尖碰到鼓柄的刹那，墓室景象如潮水般退去。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包子铺门口，手里拿着找零的铜钱，阿箬的红伞和贾三通的臭豆腐都好好的。
“客官慢走。”店小二在身后招呼，声音里带着市井特有的鲜活。
仇无涯低头看掌心，铜钱的方孔里卡着片极小的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墓室角落里那个拨浪鼓——鼓面上画着的笑脸，正对他眨了眨眼。
阿箬的伞尖无意中碰了下铜钱，“叮”的一声脆响，镜片应声而落。
碎片在落地前就化作青烟消散，只留下句几不可闻的童谣：“...九面镜子十世缘...”
贾三通突然指着天空，正午的太阳旁边，隐约可见八个小光点排成环形。
当第九个光点缓缓浮现时，仇无涯腕上的白痕突然发烫，但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街角的独眼老者推着臭豆腐车经过，油锅里飘出真实的食物香气。
“接下来去哪？”阿箬撑开伞，伞面上新绣的云纹在风中轻颤。
贾三通己经窜到糖葫芦摊前，举着两串红艳艳的山楂朝他们挥手，仇无涯着铜钱上的划痕，忽然笑了：“先吃糖葫芦吧。”
在他们身后，包子铺的铜镜招牌映出三人远去的背影。
镜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有穿红袄的小女孩在镜中世界对他们挥手告别。
而当镜面恢复平静时，映出的只是寻常的街景，和九颗高悬于晴空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