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耀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醒了过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尝试翻转身体,可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虚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安,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咸腥味让他本就不太舒服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这是什么地方?”一出口嗓子像被割破一样沙哑。
没人回复他。
他尝试抬了一下腿,发现动不了。
——腿被铐了起来。
今天是母亲黄薇的忌日,周耀钦起了个大早没等其他人就独自来了墓园,想跟妈妈说说话。
天,格外低沉,仿佛伸手便能随时扯下一片阴云,他的内心也被一层阴影笼着,和这云彩如出一辙,心情也黯然失色。
想起昨晚跟父亲吵了几句,现在心里仍有些不痛快。
他声音低低地,语气也有些不太高兴,虽是说着自个儿认为高兴的事,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一直没告诉你,是怕吓着你。”他擦拭着墓碑上漂亮的那张脸。
冷风萧瑟,树叶被刮得瑟瑟作响,地上的黄叶也被风卷了起来,还未飞到多高便又垂落在泥土里。
周耀钦的视线凝在坟前的一片黄叶上,伸手将它捡走,叹了口气,语气幽幽道:“父亲也知道了,可他很生气。”
他跪在坟前,将母亲爱吃的千层马蹄糕和红豆饼都摆了上来,停滞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喜欢男的。”
像是思考了几秒,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喜欢别的男的,我好像只喜欢他。”像发现什么似的,他很肯定的陈述,“对,我只是喜欢他,正好他是男的,他叫李元,以后我带他来看您。”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二人的点滴相处,如何爱的天崩地裂,等他起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他被打晕拖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咯吱”一声门开的声音。
屋子里很黑,对方又戴着帽子口罩,因而他只能看清对方身形,是个高瘦的人。
他屏住呼吸,循着声音仔细辨别,企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对方进来后好像声音就没了。
“你是谁?”周耀钦内心紧绷但声音仍在强装镇定。
对方没有开口回应他,仅仅默默地向他递过来一瓶水。
他低头看向手边的水,眸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和警惕,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接那瓶水。
对方很快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水里没毒,你现在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掉。”
听到这番话,他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在疑惑和封喉间,他选择了大胆尝试。
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瓶水。
然后仰头就是一通咕噜猛灌。
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瞬间滋润了干渴已久的身体。
他原本有些混乱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心中那些刚刚冒出来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猜想,此刻也被一一摁灭。毫无疑问,是绑架无疑了。
缓过神来的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对方,紧接着追问道:“你有没有联系我的家里人?”
“家里人?”对方笑了笑,反问道:“你指的家里人是周行知?还是你那远在美国的后妈?”
周耀钦没什么耐心和对方聊天,想着对方反正求财,所以,语气也变得有些强势道:“你要是求财就爽快点,想要多少你出个价,你敢出我就敢给!”
对方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口气倒是不小,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和你父亲一样自以为是,哼!不知所谓!”
“你认识我父亲?”周耀钦紧紧地蹙起眉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然而,对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只见那个人匆匆忙忙地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随着那扇门被关上,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周耀钦坐在椅子上,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他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试图从记忆中拼凑出那个神秘人的模样,可是环境太黑,时间太短,他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楚。
一开始的时候,周耀钦还以为自已遭遇绑架只是因为对方贪图钱财。毕竟他家境殷实,父亲周行知更是富甲一方。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对方真的是为财而来,那么应该很快就会跟家里取得联系索要赎金才对。
而周行知如果知道他被绑架也肯定会将他赎回的。
这一点他很笃定。
说感情周行知没有几两,但钱,周行知有的是。
可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神秘人竟然将他晾在这里好长时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周耀钦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一种深深的恐惧逐渐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绑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为了钱,难道还有其它的目的吗?
温水煮青蛙最让人窒息,不知被关了多久,没人告诉他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从最开始的蒙眼绑住手脚,到现在对方已经让他在屋子里自由活动,只是出不去这四四方方的空间。
在这四方的小空间里,他对时间没有概念,未知的恐惧像是被强行拖慢的慢镜头,一天一天的将他的意志消磨。
他躺在简易的铁架床上用指甲在床架的边缘摩擦,无意识的刻画,很久之后他发现那是李元的名字,不知道他们以后是不是见不着了,李元没见着他会不会很担心,会去哪里找他?
不行,还是不要找他好,太危险了。
如果还有机会见着李元他一定加倍对他好,把他当成手心里的宝。
只是一个月后父亲花了一个亿将他赎回去之后,当时的那些刻在脑子里的想法突然就被完全蒸发了。
他并没有把李元当成手心里的宝。
他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样目标太集中,太危险。
他不能让李元和他遭遇同样的事情。
他成日的花天酒地,迅速成了江城最有名的花花公子,他的情人在江城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可是,他好像将李元弄丢了。
李元去哪了?
怎么找不到了?
他在黑暗空洞没有边际的虚幻里四下寻找,他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李元,呼吸变得急促,他大喊一声:“李元,你出来!”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周怡然打翻了窗台上的花瓶,紧张地走过来,语气关切道:“耀钦,你醒了,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她焦急地狂按床头的护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