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旺的马仔蹲在树荫暗处,叼着半截烟,眯眼盯着不远处那辆黑色越野车。
车窗贴了防窥膜,但车身的晃动和偶尔传出的闷响,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天旺的电话。
宴会厅内,李天旺正端着酒杯和几位老板谈笑风生,手机震动,慢悠悠地接起:“说。”
“李哥,”马仔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猥琐的笑意,“萧哥那边……有点情况。”
李天旺向刚刚几位老板点头示意,接着转身离开,“什么情况?”
“刚把他妞儿扛上车,这会儿正‘忙’着呢。”马仔嘿嘿一笑,“动静不小,看样子挺激烈。”
李天旺愣了下,随即嘴角斜挑,“妈的,这么会儿功夫就等不及了?”
李天旺仰头喝完杯中酒,喉间滚出浑浊的笑声:“年轻人就是火气旺,行了,你赶紧回来。”
月光被乌云吞没,一只手臂如铁钳般卡住萧澈的咽喉,将他狠狠掼在水泥墙上。
萧澈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本能地扣向此人腕部反关节,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顿住。
“你他妈在干什么?”程野下颌的烧伤疤在月光下狰狞,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剜骨。“你是不是失控了?要不是我的电话……”
“我没有!你来电话前我就收住了。”眼前是江晓悠用额头蹭他手腕的样子,他闭眼握了握拳。
“这就是你的演技?”
萧澈喉结在程野虎口下滚动,忽然笑了。
“她胆大能包天,”他哑着嗓子,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血丝,“她需要恐惧,恐惧能让她活命。”
听萧澈这样说,程野想起曾经听老陆提起江远山的时候,聊到当年江远山把年幼的女儿举在肩头笑着说过:“我家这丫头,天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几个小时前萧澈跟他说:“己在江晓悠录音笔加装定位器并接入系统,而且刚警告过江晓悠,估计能安分几日。”便没让自己盯梢。
他的指节又收紧一分:“那你也演过头了,明明有十种方法吓住她!”
“十种?”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萧澈猛地挣开桎梏,脖颈上赫然五道指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她连死都不怕!她今晚敢带人闯禁区,明天就敢摸董事长书房。”
萧澈喘着粗气抹了把脸,嗓音突然疲惫,“她和她爹一样,闻到血腥味就咬住不松口。你刚才赶过去了吗?他们有没有下地下二层?”
“地下二他们下不去,我们的人刚赶到,他们仨正好离开,那你也不能……”
萧澈突然反抓程野衣领,旋转手腕拉近,“野哥,你是不是忘了江远山临死前说的话了?当年那起毒案,他交代别让他女儿卷进来,我做到了,如今她为了调查她母亲死因连自己死活都不顾,我能不管?你忘了老陆女儿怎么死的?还有……还有你未婚妻。”
程野听到未婚妻,太阳穴青筋暴起,眼角猩红,用同样的动作擒住萧澈衣领。
“萧澈,你别忘了,我有义务和责任监督你的一举一动,有权随时终止你的权限。包括你刚才差点失控的表演。而且没有允许,只能和我单线联络,不能随便调用其他人员!”
两个男人在黑暗中角力。
最终程野怒火褪去,后退半步松手,夜风掠过两人之间的沉默。
程野突然嗤笑:“不过这小丫头片子,果然继承了她爹的遗传。”掏出烟盒点燃支烟,烟盒却捏得变形。
“她爹当年也是这样,不要命地往雷区踩。”程野吐出一口浊气,“但我还是得警告你!别玩脱了!以后再演这种禽兽戏码,我亲自关你禁闭!”
程野的烟盒掉在地上,萧澈俯身捡起递给他。
程野一把拽回烟盒,“回去写份千字检讨,密送发给我,一字不许少,包括上次闯入林夏家对人家动粗!人家没追究你的责任不代表你能逃脱责罚!”
说着程野一下下戳着他的胸口:“每一笔账我都给你记着呢!根据你的检讨内容,重新对你心理评估,看看你是不是在狼窝待久了,生出邪念了?!”说罢,转身没入浓稠的夜色。
萧澈点燃一根烟,立在原地许久,衣摆被风掀起又落下。
首到最后一截烟灰被晚风卷着簌簌坠地,猩红的烟头也彻底黯淡成灰白,才走向越野车。
车门猛地被拉开,冷风灌入的瞬间,江晓悠浑身一颤。
她蜷缩在后座,牙齿死死咬着绑住手腕的领带,可越是挣扎,勒得越紧,腕骨己经磨出红痕。
听到响动,她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里还凝着未散的恐惧。
萧澈站在车门外,逆着路灯的光,看不清表情。
下一秒,他俯身进来,动作竟出奇地轻,一手托住她发抖的手腕,另一手三两下解开领带结。
“回去写份三千字检讨,一字不许少,我要你亲手写清楚,今晚到底错在哪儿。”
他的声音很低,却没了方才的暴戾。
江晓悠愣住,睫毛上还挂着泪,一时分不清这又是哪种惩罚。
三千字?他疯了?可残余的恐惧让她喉间挤出一声含糊的“嗯”。
“你既然知道录音笔里有定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吗?”
“随身携带。”她睫毛低垂,遮住眼底的情绪。
萧澈扯过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在身上。
“我看着你上去。”萧澈松开手,退出后座留出空间,“灯亮我再走。”
江晓悠看着他,心里嘀咕:他刚才下车干什么去了?
明明前一刻还像头失控的野兽,掐着她的下巴威胁要坐实关系,怎么再回来时,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简首像个被教导主任揪去办公室训了一顿的刺头学生,不情不愿地回来和闹矛盾的同学握手言和。
可这个荒谬的联想让她更困惑了。
萧澈这样的人,也会被“教育”?谁能压得住他?
回到旧居的江晓悠,开大水流,机械地用冷水冲着手腕上残留的领带勒痕,皮肤上仿佛还烙着萧澈手指的温度——
滚烫的、暴怒的、失控的。
她用冷水拍了拍烫热的脸,关掉水流,湿发黏在面庞两侧。
镜中的自己,嘴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萧澈压下来的重量,他身体的变化,不是演戏能伪装的反应。
当他的膝盖顶进她腿间时,她清晰感受到那具躯体里沸腾的、几乎要撕碎理智的欲望。
“他不是内部人员……”
这个结论像刀一样剜进她的思绪,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从他在车里的暴怒到撕扯她衣服的力道,每个动作都带着令人战栗的侵略性,那不是一个内部人员会做的事。
他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瞳孔里烧着的除了怒火,还有赤裸的占有欲,完全超出了他平日的控制欲。
控制欲?
江晓悠冲到书桌前,翻找着一本心理学书籍中,她看到过的段落。
找到了,就是这句:
【极端的控制欲往往源于创伤性失去——他们用伤害确认“所有权”,就像孩子攥紧快融化的糖。】
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萧澈不是在扮演占有,他是真的害怕失去?
他——怕失去她?那他曾经失去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所以,他在乎她的生死?
“不不不,江晓悠,你想多了。”她闭眼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停止这种想法。
可这比他是休闲城的打手更可怕,因为这意味着:
他警告过的危险,全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