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的目光却被她微微蜷起的中指攫住,那里有道苍白的戒痕,像是诉说着某个戛然而止的热恋故事,或未完成的誓言承诺。
萧澈没急着辩解,只是微微垂眸,唇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我的错。”他抬眼看她,嗓音低沉,“不如……请沈小姐喝杯茶赔罪?”
沈清晏盯着他两秒,忽地笑了:“好啊。”
茶馆的包厢临窗,竹帘半卷,透进一缕斜阳。
萧澈执壶斟茶,水汽氤氲间,沈清晏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浅疤,蜿蜒至袖口深处。
“我父亲很少夸人。”她端起茶盏,语气随意,“能让他说‘得力’的,要么是刀,要么是狗。”她抬眼,“你是哪一种?”
萧澈指腹杯柄,不疾不徐:“三年前,我父母车祸身亡,讨债的堵上门时,是沈董给了我一条路。”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后来替他挡过一刀,算卖命,也算报恩。您说算刀还是狗?”
沈清晏眯了眯眼:“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抬眸,眼底无波无澜,“沈小姐想听更精彩的版本?”
她轻笑一声,没接话,“李天旺任职时,有些下游企业的经济纠纷没处理干净,需要和你对接。”
萧澈轻点桌面:“依您时间,我随时可以。”
沈清晏注视着他,“你倒是比他干脆。”
“李天旺?”萧澈挑了下嘴角,“沈小姐高看我了,我只是不喜欢拖泥带水。”
窗外暮色渐沉,茶香袅袅。沈清晏起身时,指尖在桌面停了一瞬:“下次别溜了,萧总。”
萧澈颔首,目送她离开,首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他才缓缓靠回椅背,眼底浮起一丝鄙夷,冷嗤一声。
还没撒饵,鱼就咬钩了。
笔记本电脑的幽光映在江晓悠脸上,她混进病友群,聊天记录像一根根刺扎进眼底。
[我在的医院西千八一支,还必须搭配辅助药!]
[黑市三千,但上次那批药冷链断了,打完全身起疹子……]
[我在私立医院买的,六千二,说是‘进口分装’,可包装连批号都没有!]
[药代说‘实验转正’,成本才不到二千块……]
江晓悠看着聊天记录,胃里发沉。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伪装成焦急的病人家属:「有没有人买过曲平镇医院的药?价格怎么样?」
消息刚发出,身后突然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晓悠,”林夏下巴搁在她肩上,嘟囔道,“你最近好忙啊,又在为写文素材查资料呢?身体重要!”
江晓悠看了眼电脑时间,23:32,又侧头看她,随即揉了揉她乱翘的头发:“嗯,天不早了,你先去睡。”
林夏鼓了下腮帮,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忙完要早点休息,别熬太晚,知道吗?”
江晓悠点头应着,目送林夏趿拉着拖鞋回卧室,肩线微微塌下来。
她只有把每一分钟塞满工作,才能……才能不想他。
即便他是个混蛋,可那些短暂的保护和在意、雪松香里的心跳、甚至他暴怒时绷紧的下颌线,总会在深夜从记忆裂缝里爬出来,啃得她心口发空。
光标在搜索栏闪烁,她输入今天在镇医院拍到的供药商:“康瑞拉医药股东结构”,网页加载的间隙,目光却不受控地瞥向手机。
屏幕漆黑。
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她早该知道的。
……
冷水从花洒冲下,肩胛骨上替沈世钧挨下的那道旧疤,泛着狰狞的淡红色。他闭眼仰头,水流顺着喉结滑落。
掌管分销权比夜店看场子劳心百倍,李天旺埋的雷、沈世钧设的套、警方催的进度……
关掉水流,他随手扯过浴巾擦了擦头发,水渍在脚边积成一片。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接着是嗡嗡的震动,阿诚的来电。
“萧哥,沈清晏的行动轨迹查完了。”阿诚的声音压得很低,“住所到公司两点一线,偶尔和嫂……和江小姐吃吃饭。”
萧澈擦头发的手一顿:“知道了。”
她还在查,还在接触沈清晏。每次试探着问程野,换来的只有:“好着呢。”、“一切正常。”
挂断电话,拇指不由自主地点开通讯录。从他删和她的聊天记录就该知道,那是自欺欺人的徒劳。
她的头像换了。
不再是那张歪头笑着的自拍,换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海,礁石嶙峋得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朋友圈点进去,全是转发的社会新闻:《消失的低价药》《医保“拉锯战”:入录半年,医院仍说“请自费”》《医疗监管漏洞何时休》……
没有生活碎片,没有私人情绪。
就连和林夏阿飞聚餐的「庆祝自由」也沉到了十多天前。
萧澈坐倚在床上,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放床头。
哪怕只是社会热点,只要她有动态,他就觉得她还安全,还没真正离开。
那……就好。
他拉开抽屉,她谎称在他车上丢了唇膏,他就真的从人家口袋里顺走占为己有,当做是小小的惩罚。
这支限量版唇膏多少钱,够立案吗?他嗤笑。金属管身像还留着她体温似的,烙在掌心发烫。
萧澈仰头靠在床头上,抬手遮住了眼睛。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银河倾泻。
两人隔着半座城市,各自在深夜里清醒着沉沦。
同样无眠的夜。
同样说不出口的——
“想你。”
……
暗夜转瞬即逝,高楼迎来破晓新日。
江晓悠攥着热美式推开报社玻璃门时,余光瞥见隔壁水吧里陈主编的身影。
正和一个男子低声交谈。那人侧脸轮廓锋利,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咖啡杯。
一定在哪见过。
某个衣香鬓影的场合,医疗峰会?还是什么宴会?可那人神情又让她恐惧,像是出现过某个暗黑时刻,怎么也想不起,估计当时没有刻意在意他。
她正想凑近些看清楚,男人突然朝这边转头,视线隔着玻璃窗与她相撞。江晓悠立刻低头快步离开,后颈却泛起一阵针刺般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