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随着吉时临近，所有观礼来宾都在大梁官员的指引聚集到显德殿外。
在特地划分给外国来宾的区域，各国使节列队而立。
北燕使者拓跋弘身着貂裘，站在自家太子慕容燕身后，用略带不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宫殿。
“大梁人就会装神弄鬼。”
他用北燕语对身侧的拓跋昊低声吐槽道。
“什么龙神，不过是愚弄百姓的把戏。若真有神明，十几年前大梁被大渝压着欺负的时候她为何不现身？”
“现在新帝随口一说，大梁人居然都信了，大哥你说他们难道都没脑子吗？”
“慎言！”
拓跋昊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耐烦。
他这个族弟与本家关系并不亲近，自身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要不是好运在太子还是六皇子时结下了一点善缘，根本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资格出席这样的场合。
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让这个一根筋的蠢货加入。
难道是忌惮他们拓跋家族势大，准备为新帝扫清障碍吗？
拓跋昊状似不经意般扫过最前方静立的太子，目光沉沉。
紧了紧拳头，他板起脸，继续斥责族弟。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不管龙神是真是假，她都是大梁承认的护国神明！你如此侮辱他们的神，莫不是想挑起北燕和大梁的矛盾？”
被当众训斥，拓跋弘有些着恼。
“我说得很小声，又用的北燕语，我不说、大哥不说，谁会知道？”
拓跋昊冷冷嗤笑一声。
“届时被大梁皇帝揪住问罪，别怪我们见死不救就行。”
懒得跟他废话，他撂下一句警告便不再出声。
拓跋弘讨了个没趣，别过脑袋兀自生闷气。
隔壁南楚使节团的宇文暄看着这对兄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正当他思量着可以如何利用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略带关切的询问：“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
宇文暄冲妹妹微微一笑，“倒是你，看到萧景睿了吗？”
“没有。”
一身红衣、白纱遮面的宇文念垂下脑袋，丧气地嘴巴。
“他是大梁的皇亲国戚，比我们这些外使可尊贵多了，根本看不见。”
“没事，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以后总有机会的。”
宇文暄压低声音安慰她。
说来也是桩剪不断理还乱的烂账。
当初南楚和大梁的关系还没有现如今这么紧张，而南楚国力较弱，为表诚意，就送了位质子到大梁，也就是宇文念的父亲——
晟王宇文霖。
谁也不知道他在大梁经历了什么。
反正许久之后，久到南楚和大梁反目成仇，宇文霖狼狈逃回国内，又生儿育女，他在大梁还留有一个儿子，并且生母还是大梁莅阳长公主这件事才被少数人得知。
宇文念是晟王独女，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后，心中并没有感到难受，反而对萧景睿很是好奇。
所以才会有入大梁寻兄之举。
摸摸她的小脑袋，宇文暄迟疑一会儿，还是问道：“念念，如果大梁得龙神庇佑确有其事，你真的要……”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严肃的表情，和充满的担忧的目光无不证明这不是什么好事。
“……”
宇文念明白哥哥要说什么。
但她无法回答。
她年纪并不大，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师门都很受宠，可以说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原本人生唯一的执念就是认回失散在大梁的哥哥，谁曾想风云突变，大梁皇位毫无预兆地进行了更替，并且新皇还放话说他们得到了龙神的庇佑。
此话一出，南楚举国震惊。
南楚国力本就没有大梁强盛，偏生两国又紧挨着，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
大梁要是仗着龙神肆意发兵，他们的国家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因此在紧急商讨过几天后，他们陛下毅然决定——
派公主入大梁和亲！
而这个人选就是宇文念。
按理来说怎么都轮不到她，因为她不是公主，只是个郡主，但好巧不巧，皇室正好没有适龄的公主。
南楚皇帝没办法，只能挑选适龄的宗室女。
宇文念年纪合适，又和大梁莅阳长公主的孩子萧景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有这层关系在，进入梁帝后宫不说如鱼得水，至少不会沦为弃子。
晟王宇文霖自然舍不得女儿去异国后宫受苦。
可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如何抗争得了皇帝懿旨？
王爷父亲都妥协了，宇文念又能如何？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要问她自己的想法，那自然是……不愿的。
无力扯出一抹苦笑，宇文念哑着嗓子说道：“这件事陛下己经决定了，我只能听命。不过暄哥也不用太担心我，好歹梁帝跟我相差不大，后宫又无人，我争一争说不得能当个贵妃。”
见她这副模样，宇文暄又是怜惜又是纠结。
贵妃之位又如何，终究不是正妻。
心中天人交战无数回合，最终还是疼妹妹的心战胜了理智。
呼出一口气，宇文暄压低嗓音，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
宇文念“唰”一下扭过脑袋。
“暄哥，你刚刚是说？”
宇文暄没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瞥了眼插遍整座大梁皇宫的蓝色龙旗。
聪明伶俐的宇文念马上领悟过来，一双眼睛猛地亮起，堪比天上的星子。
对啊！
要是能得到龙神的青睐，岂不是对南楚更好！
宇文念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冲堂兄灿烂一笑，她振作精神，充满期待地看向前方。
先开始的登基大典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祭天、祭祖、受朝、颁布诏书以及受玺，各国都一样。
不过有一点不同。
大梁取消了排在最开始的祭天流程，将对龙神的尊敬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所有使节团成员皆是心中一沉。
他们表现得越重视，就越能证明龙神的真实性。
而这偏偏是所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萧景琰顺利完成受玺，然后一脸肃穆地带领所有人前往天坛。
天坛，又名祭天台，是大梁专为祭天修建的场所。
和奢华的皇宫相比，天坛显得十分朴素。
它共有八层，均由汉白玉铺设而成，层层缩小叠加组成了一个圆形高台。
不过从上空俯瞰，能看到最后一层其实还有一块圆形的石台。
只是它仅有半臂宽，材质也颇为奇特，是一块足有半臂宽的稀世蓝翡。
这块蓝翡名为“天心石”。
据传，“天心石”最初是一块来自昆仑山的奇石，因独特的造型被人挖出来作为礼物献给当时的梁帝。
结果就在皇帝上前欣赏时，石头竟然凭空裂开！
由此，人们才发现顽石的内部还另有乾坤。
因来历传奇，那位梁帝便下令将蓝翡取出雕琢，同时命将作监修建八层高的天坛，把改名为“天心石”的蓝翡置于最中，和八层台阶一起合成九之数，以应“九重天”之说。
宇文念默默回忆着这些故事，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踮起脚尖，往暂时还空无一人的祭台张望。
“吉时己到——”
礼官高亢的声音穿透云霄。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无数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祭坛上。
“！！”
宇文念一把揪住身旁的堂哥，震惊地看着台上突然出现的绝美女子。
那是一位穷极她所学知识都无法形容的佳人。
只是看着她，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只见她白发曳地，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
身上一袭天青色搭配暮山紫的清雅裙装，轻挽在臂弯间披帛随风飘飞，整个人似一株遗世独立的青莲，又似一抹飘荡在青山间的云雾。
不染尘埃，飘然若仙。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暄哥，你注意到她是怎么出现的吗？！”
宇文暄神色凝重地摇摇头，看向，“岳先生，您怎么看？”
她究竟是人，还是……神？
琅琊高手榜排名第六的岳秀泽皱着眉，沉吟许久才说道：“这身法看似神异，实际轻功高手便能做到，所以老夫也不敢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