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斋的檀木门被叩了三下。
苏九黎擦老檀木柜台的手顿住。
凌晨三点,能敲这扇门的人,要么是麻烦,要么是线索。
门开的瞬间,冷风灌进来。
唐昭举着张泛黄照片,发梢沾着夜露:“老板,这照片在我抽屉最底层压了三年。”她指尖发抖,“我连拍照时间都不记得,可每次看它,心脏就像被攥住——”
照片里是座圆顶天文台,六个模糊人影,中间穿白大褂的姑娘怀里抱着只黑猫。
那猫的眼睛,和甜月后巷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苏九黎喉结动了动。
他接过照片时,指腹触到背面一行淡墨小字:“七月初七,拾光印记。”
“我查过星垣市所有天文台,只有西山那座废弃二十年。”唐昭掏出记者证晃了晃,“昨晚我翻墙进去,仪器突然自己转起来。”她压低声音,“有束光从望远镜缝里射出来,首指这里。”
后巷传来猫叫。
那只被林疏月救过的黑猫从老槐树跳下来,蹲在唐昭脚边,尾巴尖扫过她鞋跟。
苏九黎蹲下身摸猫背。
猫蹭他掌心时,他听见记忆碎片碎裂的声音——第十世的秋夜,他在天文台调试星图仪,身边站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正往他嘴里塞桂花糖:“九黎哥哥,这台老仪器要是能说话,肯定要讲咱们的故事。”
“我得去那座天文台。”唐昭抓起摄像机往门外走,“首觉告诉我,答案在那儿。”
苏九黎没拦。
他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想起前九世里,每个“唐昭”都曾举着笔或相机,替他记录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
上午十点,林疏桐的战术靴踏响拾光斋青石板。
她肩章上的星冕局徽章闪着冷光:“西山天文台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她扫过柜台上的照片,“你认识那个记者?”
唐昭正举着摄像机对门牌号狂拍,镜头里晃过苏九黎的侧脸。
“都忘了什么?”苏九黎突然开口。
林疏桐的手按在腰间雷链装置上。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了她记忆的茧——暴雨夜,她握着淬毒的剑,剑尖抵着他心口,喊的却是“我不是来救你的”;雪地里,他替她挡下三箭,血浸透她的战衣,他却笑:“这样,你就不会嫌我累赘了。”
“跟上。”她扯过唐昭的摄像机,“私自闯入特殊区域,跟我去局里做笔录。”
唐昭挣扎:“我有线索!”
“线索由星冕局判断。”林疏桐拽着人往外走,余光瞥见苏九黎倚在门框上,眼底有团她从未见过的火。
下午三点,阮清歌的高跟鞋声敲碎拾光斋的安静。
她抱着一摞财务报表拍在桌上:“上个月的古董鉴定费,你少算了两万。”
顾清欢端着茶盏从里间出来,茶烟里眉眼弯成月牙:“阮总以前可不在乎这点钱。”她把茶盏推到阮清歌手边,“上回您胃出血,是谁在谈判室守了整宿?”
阮清歌皱眉:“我不记得——”
指尖触到茶盏的刹那,记忆如潮水涌来。
暴雨夜的地下停车场,她蹲在车边吐得浑身发抖,有人蹲下来,掌心贴着她后颈:“胃药在左边口袋,温水在保温杯。”声音低得像叹息,“我顺路。”
她捏紧茶盏,杯底的温度透过瓷壁渗进骨头。
深夜,星冕局档案室。
白璃的指尖在全息屏上翻飞,光线轨迹图与十二道命运线重叠,重合度99.7%。
“这是‘拾光印记’。”她对着通讯器低声说,“前世你用星图仪刻在时空里的坐标,只有在红颜记忆复苏时才会显形。”
“那道光指向拾光斋,是在提醒什么?”苏九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白璃调出十二张红颜的照片,每一张都在发光:“提醒你,她们的真心,从来没变过。”
唐昭在报社暗房待了整宿。
她盯着摄像机里突然多出的画面——苏九黎站在镜头前,身后是流动的光阴:“第一世,我是守墓人,她是来上坟的姑娘;第二世,我是将军,她是替我缝战旗的绣娘……”
画面里的苏九黎转头看向镜头,眼神穿透二十年时光:“如果她们忘了我,那就让世界记住我们的爱。”
最后一帧画面,是十二双手叠在一起,在星图仪投下的光里,影子连成完整的圆环。
唐昭抹掉眼角的泪,把视频拖进剪辑软件。
她给片子取名《拾光印记》,片尾字幕缓缓浮现:“有些爱,会在轮回里等你。”
窗外泛起鱼肚白。
她点击“发布”键时,手机弹出星垣时报的推送:“今晚八点,独家纪录片《拾光印记》全网首播。”
拾光斋后巷,黑猫突然竖起耳朵。
它望着东边渐亮的天,喉咙里发出咕噜声——那是前世每回黎明前,它蹲在苏九黎窗台上,等他说“该去接她们了”时,才会有的声音。
而此刻,星垣市各处,十二部手机同时亮起。
林疏桐盯着推送标题,雷链装置在腰间发烫;阮清歌握着胃药盒,指节发白;沈知夏翻着《命魂契约》残页,眼底有光在烧……
唐昭关掉电脑,起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黑猫眼睛,在晨光里闪着和后巷那只一模一样的星芒。
今晚八点,会发生什么?
那些被轮回抹去的记忆,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真心,是否会随着纪录片的播放,重新回到她们的生命里?
而苏九黎等了千年的答案,是否终于要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