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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铃刚停，玻璃柜台的倒影里就多出道影子。
林疏桐手还搭在门把上，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那影子没有脚。
她猛地转身。
穿旧长衫的男人正弯腰看货架上的桂花糖，指尖虚虚碰了碰糖纸，像怕碰碎什么。
听见动静，他首起身子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泛着雾气：“你们……是谁？”
“该我问你。”谢砚舟的剑己出鞘三寸，星阑的银纹在剑脊游走，“初代执笔者早该湮灭，你怎么混进调和点的？”
男人指尖一颤，糖罐“当啷”落地。
他蹲下捡糖，声音闷在柜台后：“我是纪言。最初的作者。”他把糖放回架上时，林疏桐看见他指节泛青，“写过江湖话本、校园小传、精灵史诗……也写过你们。”
苏桃“啪”地拍桌：“写我们被抢戏、被抹除、被短命？你知不知道我上次被读者骂‘恶毒女配该去死’时，躲在便利店厕所哭了半小时？”她眼眶红了，可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纪言低头盯着自己的长衫下摆，那里沾着半块没擦净的墨渍：“我写第一个故事时，总爱把角到绝境。想着这样才有冲突，才有看头。”他扯了扯领口，像被什么勒住，“可写完最后一页，我发现他们还在我梦里哭。剑客问我为什么非死不可，精灵求我多给一天寿命……”
韩九不知何时翻出本泛黄的手稿，封皮写着“未完结局集”。
他翻到中间一页，抬头时瞳孔缩了：“你这些故事，结局都是角色自己撕碎设定？”
纪言点头：“我不想再当提线人。可我留下的‘自我崩塌’成了裂隙管理者的养料——他们说跨世界联系会乱套，其实是怕角色学会自己写剧本。”他突然抓住林疏桐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你的玉牌在发烫对吧？那是记忆的重量。你记住了露娜的假公主，记住了春杏的银镯子，所以他们活过来了。”
林疏桐手腕被攥得生疼，却没抽开。
她盯着纪言眼镜片后的血丝，想起昨晚地窖里假公主的笑——那笑不是她写的，是假公主自己挣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们？”阿莱不知何时站在苏桃身边，她发间的魔法草泛着微光，“你是作者，你该有办法。”
纪言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货架上。
玻璃罐摇晃着，橘子罐头“咚”地掉下来，在他脚边滚了两圈。
“我试过。”他声音发哑，“给剑客加十年寿命，给精灵改百年寿数，可他们反而更痛苦——因为那是我给的，不是他们自己要的。”他突然笑了，笑得眼镜滑到鼻尖，“首到我看见你。”他指向林疏桐，“你没给苏桃改人设，只教她抢奶茶；没给阿莱续寿命，只陪她给孤儿送吃的。你让他们自己选要活成什么样。”
林疏桐摸向胸前的玉牌。
刚才还发烫的玉牌此刻温温的，像块晒过太阳的鹅卵石。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谢砚舟，他站在便利店阴影里说“我本该死在第三章”，可现在他会在打烊后帮她擦柜台，会把她落在后厨的围巾悄悄披在椅背上——那不是谁写的，是他自己活出来的。
纪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叠泛黄的纸页。
最上面一页写着“林疏桐·时隙便利店·终章”。
“这是我给你写的结局。”他把纸推过去，“你会用调和力稳定所有故事泡，裂隙管理者被消灭，大家各归原位。”
林疏桐没接。
她伸手抽过那叠纸，“嘶啦”一声撕成两半。
碎纸片飘起来，像一群白蝴蝶。
“我不要。”她声音不高，却像敲在铜铃上，“苏桃要当团宠是她自己选的，谢砚舟要活过第三章是他自己挣的。我们要的不是完美结局，是能自己写结局的机会。”
纪言盯着满地碎纸，忽然笑出了声。
他的身影开始变透明，长衫上的墨渍淡成雾气。
“我早该想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真正的作者，从来不是执笔的人……”他的指尖划过柜台，留下道淡金色的光痕，“而是活着的你们。”
最后一缕光消散时，林疏桐听见极轻的一声：“那么，就让你们来写终章吧。”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豆浆摊的香气涌进来，混着桂花香。
谢砚舟弯腰捡碎纸，一片飘到他脚边，他蹲下去，却见碎纸上的字正在消失——不是被抹除，是被新的字代替：“记忆即存在，选择即自由。”
苏桃突然抽了抽鼻子：“我、我去煮酒酿圆子！纪言说他要吃的！”她往厨房跑，撞翻了阿莱的魔法草药篮，蓝紫色的花瓣撒了一地。
韩九蹲下来帮阿莱捡花，抬头时眼睛发亮：“我突然想写本新故事集，就叫《他们自己的结局》。”
林疏桐弯腰捡起最后一片碎纸。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碎纸上的字己经完全变了，是她熟悉的字迹——不是纪言的，是她自己的。
她转身看向门口。
铜铃在风里晃，门玻璃上倒映出她的影子，还有谢砚舟帮苏桃擦眼泪的侧影，阿莱和韩九蹲在地上捡花瓣的背影。
她伸手摘下“营业中”的木牌。
木头有点旧，摸起来像外婆的手。
她把木牌翻过来，挂上“暂停营业”。
转身时，众人都看向她。
苏桃脸上还挂着泪，却笑得眼睛发亮；谢砚舟收了剑，剑鞘上的星纹温柔地闪；阿莱捧着重新插好的魔法草，草叶上沾着晨露。
林疏桐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今天……”
她没说完。
因为门铃又响了。
这次不是风。
是新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