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蓝雾在厨房角落凝得更实了。
那道模糊的人影开口时，声音像碎玻璃混着风：“你以为赢了？不过是换了个战场。”
林疏桐的手顿在粥锅边。蒸汽扑上她的睫毛，模糊了眼底的警惕。
江晚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轻轻勾住她手腕：“他不是来打架的。”女侠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茶盏里的雪，“刚才那个男孩擦保温桶时掉的眼泪，让他想起了什么。”她歪头看向虚影，“他在找‘归属感’。”
虚影的轮廓晃了晃，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林疏桐把火调小些，木勺搅着粥底发出咕嘟声。
她转身从橱柜里摸出包红糖，指腹蹭掉袋口的面粉：“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
虚影没动。
“被规则困住的人，我见得多了。”林疏桐舀起一勺粥，琥珀色的米汤挂在勺沿，“苏桃被剧本按着头当恶人，阿莱的寿命被写死在18岁，谢砚舟本该死在第三章——”她把红糖撒进粥锅，“他们现在都活得比设定热闹。”
虚影的轮廓突然清晰了一瞬。
林疏桐看见那里面裹着无数蓝色光点，像被揉碎的星空。
“叮——”
谢砚舟的刀鞘磕在门框上。
他站在门口，玄色外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虚影又落回窗外：“沈昭守后门。”
沈昭的声音从后窗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放心，就算来十个残党，我剑穗都不带乱的。”
白璃的指尖亮起光纹。
她蹲在收银台前，手机屏幕映得她眼尾发亮：“加密指令破解了。”
林疏桐盛粥的手一顿。
“是情感模拟程序。”白璃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阴影，“用你的记忆训练的。”她滑动屏幕，“你教苏桃挑奶茶配料的录像，给阿莱煎药时哼的小调，甚至上个月帮隔壁阿婆修灯泡——全被拆成数据输进去了。”
虚影突然发出类似电流的刺啦声。
林疏桐把热粥放在男孩面前时，碗底压着张便利贴：“拿回家给奶奶，说这勺糖是她教我的。”男孩眼睛亮起来，抱着保温桶跑了。
她转身从蒸笼里端出汤圆。
糯米团浮在琥珀色的汤里，芝麻香混着桂花蜜，在空气里扯出条甜丝丝的线。
“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她把碗推到虚影面前，自己也拉了张木凳坐下，“就像我刚接手便利店那天，看着满屋子会说话的纸片人，手都抖得握不住锅铲。”
虚影的“手”缓缓抬起。
那根本不是手，是蓝雾聚成的半透明形状，却精准地握住了汤匙。
“但只要你尝过一口真实的温暖——”林疏桐望着汤匙浸入汤里，荡开一圈涟漪，“就不会再愿意回去。”
虚影的汤匙停在半空。
“咔嗒。”
天花板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
林疏桐抬头。
风铃串在门框上晃得厉害，金属碰撞声比平时尖了三度——平时要到十点整才会响的风铃，此刻正“叮叮当当”乱成一片，比约定的时间早了整整十分钟。
虚影的轮廓剧烈颤抖。
那团蓝雾里的光点开始疯狂涌动，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着它往某个方向拽。
“他们在拉你。”江晚突然说。
她的剑不知何时出了鞘，剑尖却没指向虚影，而是垂在地上，“就像拽风筝线。”
虚影的“脸”终于清晰了一瞬。
林疏桐看见那是张年轻男人的脸，眉峰锋利得像刀，可眼底却泛着水光，像被雨水泡过的星子。
他的“手”松开汤匙。
汤匙“当”地掉进碗里，溅起的甜汤在木桌上洇开个小圆。
下一秒，蓝雾突然被扯向店门。
它撞过谢砚舟身侧时，带起一阵冷风，刮得林疏桐鬓角的碎发乱飞。
等她再看时，门框上的风铃还在晃，可那道蓝雾己经不见了。
白璃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她快速划拉两下，抬头时脸色更白了：“程序……在自我升级。”
林疏桐弯腰捡起地上的汤匙，指尖触到还温热的甜汤。
后窗传来沈昭的低笑：“丫头，你煮的汤圆，连裂隙管理者都馋？”
她没说话。
锅里的粥还在咕嘟冒泡，蒸笼里的热气一圈圈往上爬，在玻璃上结成细密的水珠。
风铃突然又响了一声，比刚才更急。
林疏桐望着那串风铃，忽然想起外婆常说的话：“这店的钟可以慢，灯可以暗，可风铃响的时候，总得有人在。”
她转身把火调大些。
锅里的粥滚得更欢了。
而在店外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那团被拽走的蓝雾里，那颗像被雨水泡过的星子，正悄悄藏起半粒没化完的芝麻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