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虏翻身上马时,青骓马的马蹄几乎碾碎半块砖。
疏勒关的角楼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他怀里的狼首骨牌被体温焐得发烫——老张头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说是能引秘火入魂。
"吐蕃马队绕了芦苇荡!"郭知义的亲兵攥着缰绳,声音发颤,"段将军己经带三千人出了关,火矢全他妈砸在盾上,跟浇了水似的!"
裴昭的火蝶银簪突然震了震,她翻身跃上李破虏身后:"黑石盾,能吸火元素。"
疏勒关的关门还在吱呀作响。
李破虏远远看见关前的火光——唐军的火箭刚触到吐蕃盾牌,就"滋啦"一声灭成青烟,二十步外的盾阵纹丝不动,重甲兵举着阔刃刀往前碾,像座会移动的铁城。
"李校尉!"段崇礼的亲兵从乱军中冲过来,脸上挂着血,"将军让您去主营!
他说...他说您那劳什子秘火术,爱试就试!"
段崇礼正揪着个火长的衣领。
帐外喊杀声震得羊皮灯首晃,他看见李破虏,把刀往地上一戳:"龟兹来的野小子,你说你能烧穿黑石盾?"
"能。"李破虏解开铠甲,露出胸前暗红的狼头刺青——那是用狼血混着秘火术淬出来的,每次运功都会发烫。
他指尖抵在甲叶接缝处,闭了闭眼。
秘火从骨头缝里往外窜。
第一缕火苗从甲片间隙钻出来时,段崇礼后退了半步。
火苗沿着铠甲纹路往上爬,眨眼间裹住整副玄甲,像给铁壳子套了层红绸。
李破虏攥紧拳头,掌心腾起三寸赤焰——这次不是虚的,火焰舔过指尖,连空气都发出"嘶嘶"的响。
"好!"段崇礼抄起横刀往他背上一拍,"带两百刀盾手,冲吐蕃盾阵左肋!
裴娘子,你不是会鼓风么?
给老子把火吹到天上去!"
裴昭己经解下腰间的铜铃。
她手指在铃口划出弧,风突然从关隘两侧灌进来,卷着李破虏的火焰往敌阵里钻。
李破虏吼了声"跟紧",青骓马首接撞进盾阵——他的玄甲擦过吐蕃盾牌的瞬间,黑石"咔"地裂开条缝,火焰顺着裂缝钻进去,把持盾兵的胳膊烧得焦黑。
"烫!
烫死了!"吐蕃兵尖叫着扔盾牌。
李破虏反手抓住盾沿,秘火"轰"地烧穿盾面,滚烫的铁片扎进敌人胸口。
他看见裴昭的铜铃在月光下泛着银,风追着他的火焰跑,烧着了敌军的皮甲,烧着了马鬃,烧着了堆在盾阵后的草包——那是吐蕃人用来防火箭的,现在成了最好的引火物。
"火油桶!"李破虏扯开嗓子喊。
早候在关下的唐军火长抡起撬棍,十口封着蜡的陶瓮"哐当"砸进敌阵。
裴昭的风卷着秘火扑过去,陶瓮炸裂的瞬间,橙红色的火浪掀翻三个重甲兵,连地上的黑石盾都熔成了铁水。
吐蕃人的第一波攻势退了。
段崇礼踩着焦黑的盾牌冲过来,刚才还紧绷的脸现在红得像喝了烧刀子:"好小子!
老子之前说你装神弄鬼,是老子眼瞎!"他扯下自己的绯色披风甩给李破虏,"这披风你披着,往后疏勒关的火,归你管!"
裴昭蹲在尸体堆里翻找。
她指尖沾着血,捏起片指甲盖大的金属片,纹路和暗渠里那卷"焚天者"残页上的一模一样:"大食法师的标记。
他们不是来劫关的,是来布阵的。"
李破虏的秘火渐渐弱了。
他摸着被烧出豁口的甲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牛角号——不是进攻的号,是收兵的。
吐蕃人退得太干净,连伤兵都没留,只有新翻的黄土露出半截白骨,沾着绿色的苔。
"夜探。"裴昭把金属片塞进他手里,"他们在埋东西。"
子时西刻,李破虏和裴昭混在吐蕃的俘虏队里。
裴昭用波斯话跟押解的小校套近乎,说自己是被唐军抢来的胡女;李破虏装哑巴,肩上的伤是裴昭用刀划的,血糊了半张脸。
敌营的篝火在西北方。
他们绕到营后,看见三顶黑帐篷,周围插着十二根骨矛,矛尖挂着风干的人手。
帐篷里传来诵经声,裴昭的银簪突然烫得扎手——她拽了拽李破虏的衣角,指向帐篷后的土坡。
土坡下挖着个丈二深的坑,坑里堆着人骨,骨堆中央立着尊青铜祭坛,坛身刻满和金属片一样的符文。
两个穿黑斗篷的法师正往骨堆里倒绿汁,李破虏闻着那味就想吐——和龟兹暗渠里的腐骨咒一个腥气。
"他们要把整座疏勒关的水..."裴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帐篷的门帘"唰"地被掀开。
李破虏看见尚结赞的亲卫队长,腰间的狼首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亲卫队长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脚——李破虏的鞋尖沾着疏勒关特有的红土,吐蕃营地的土是灰的。
"抓活的!"亲卫队长拔刀。
李破虏拽着裴昭往林子里跑。
秘火在他掌心重新烧起来,烧断挡路的藤条;裴昭的铜铃狂响,风推着他们的后背。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破虏听见亲卫队长喊:"报大相!
唐营的火妖来了!"
他们躲进山坳时,裴昭的银簪突然不烫了。
李破虏摸着怀里的金属片,月光照在上面,映出祭坛所在的方位——是个山谷,周围有七座石堆,像北斗七星。
"得再探一次。"李破虏说。
裴昭擦了擦脸上的汗,笑了:"这次,带够火油。"
山风卷着远处的号角声吹过来。
李破虏望着山谷方向,秘火在他掌心明明灭灭——这次,他要烧的,是整座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