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没机会再多说,哈德里洗完澡回来了。
他进房,看见乌鸦还在隔壁洗澡,两个女人在说话。
全听不懂,他也没吱声。从箱子里拿出那本《圣经》,读起来。
他是个虔诚的教徒,每晚读经是必做之事。
来清朝的这段日子,此时此刻他是侵略者、掠夺者、杀戮行凶者。
但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他也是被威胁者。
太后扬言要杀掉他们,事实上己经杀了一位德国公使。
义和团也是他们的潜在威胁,要杀洋人、灭洋人,每一个被威胁的德国商社,都需要统帅派兵保护,他们这些士兵在作战中,也惶惶然觉得朝不保夕、随时会被摘了脑袋。
今夜,是他行军多日后终于安定。有屋子住、有床铺睡。
还有一个,女人。
*
他这一进门,气氛立马不对了。
王妈不敢再说任何话。闭着嘴,赶紧帮乌鸦擦干身子、换好衣服。
又小声告诉她刚抬进来摆好的哪个箱子里,还装着原来府里小姐的一些衣裳,让她自己随便挑着穿。
那件脏军装,早拿去给洗衣服的下人了。乌鸦那件破旗袍,也该扔掉了。
王妈小声招呼春桃,过来把脏水再倒掉。等她们忙完都走了,也就剩乌鸦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了。
*
刚才王妈说的消息,此时此刻,每一条,都是悬在乌鸦脑袋顶上的屠刀。
外面全是洋兵,有的兵随意杀人,一杀就六七个。
那放火、姑娘,羞辱、抢劫,这些就更不算什么了吧。
她能走出去几步 ? 大概十步之内,就小命呜呼了。
矮子里面拔将军。至少这个哈德里的兵,还没有这么随意杀人。
可他也姑娘……他……
她清楚地记得,他强了她。但是,没有打她。
下午打她的那个男人,下手挺狠,打了她两耳光,要把她的腰掰断了似的。
可是,哈德里,就不会……杀她吗?
屠刀之下,丧命,就是一枪的事。
她恐惧地看了一眼那角落柜子上的,枪和刺刀。
*
门外屋顶、檐下都有挂着的灯笼,关上门,屋子里的几只烛灯,照得也亮了些。
刚才哈德里晚餐时嫌室内光线太暗,又让加了几组蜡烛。
外面的喧嚣渐渐消失。这会儿己是亥时,连这些洋兵都累了,都在沉沉睡去。
可是乌鸦的头发刚洗完,还没有干,夏夜有点闷热。
她站在房间中央,黑发垂顺如瀑,在后背上摊开又是一股子热气。
她穿着一件王妈找出来的、玫红色的夏季袍裙,是原来府中小姐的。她们俩年纪差不多,也算合身。
没穿肚兜,下面真空。
她是大脚,李府小姐是小脚,没有她穿的鞋子。王妈给她找了一双下人的布鞋。
李府是汉人,小姐日常穿绣花马面裙,也有满族旗袍。王妈给她拿了件掐腰薄衫夏裙装。
夏日的布料很薄,是绸缎的。这衣箱之前被匪徒们翻得乱七八糟,王妈和春桃又整理出来的。
乌鸦整个人站在那里,像荷塘的荷花一样。洗干净的脸,在西面八方明亮烛光的照射下,更为明艳动人。
那种女子自然又姣好的美,让眼前人一眼入魂。
红通通的巴掌印都消了,一张白皙光嫩的脸蛋露着。哈德里突然想到了,刚才晚饭桌子上,剥了壳的那只鸡蛋,表面白光光的,又弹又滑。
他刚才可是一口就咬下去了半个,行军途中己经吃了好几天罐头当主食了,这刚煮熟的鸡蛋可太香了。
这脸蛋不算什么,他还想到了别的地方……也是这样子的。
只那么一想,一股子躁郁和戾气,就生发出来。
哈德里站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圣经》,放回箱子里。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站着的姑娘。
他刚才想对她说,“过来。”
但很快意识到,跟她说话没用,她听不懂。那只有行动了。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以胜利者,侵略者,掠夺者,面对猎物时的姿态。
虽然,除了这些冷硬狠僵,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情绪,那是不属于侵略者的残酷凶狠的,是属于上帝给人类的爱与包容的。
但他,又表达不出来。
*
他那间浴室中有几只并排的浴桶,外面的院子也立即改造出来军队习惯的冲凉池。
几个仆佣,不停地在忙活给他们提水,虽然语言不通,但都在点头哈腰、人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几位下级军官边沐浴,边在嘻哈谈论,说起今天攻城时的炮火,怎么杀的清朝人。十几杆枪上去,二十多颗火药弹,就死了一排。
进城时他们立即抢劫了一家店铺,店主有个年轻的女儿,还有几个伙计。
等他们离开时,店主、伙计全死光了。那个年轻女孩,被拖到店铺后面的隔间。
几个士兵很久才从那里出来,最终归队。
军官们在讲德语,也蔑视地看着身边给他们服务的佣人。
这些长辫子的清朝人,根本听不懂他们讲的杀戮之事,还在点头哈腰、微笑伺候着。
也只会点头哈腰。
*
眼前的乌鸦,是唯一没有谄媚笑容的。
也似乎是唯一、没有经过那般血腥苦难的洗礼、战火摧残的。
被摧毁的一切,短期内都不再完好无缺。不仅是残缺,是从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人间。
她的眼睛依然是灵动的,跃动的,仿佛她所在的世界,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明亮的烛光让她的黑眸,己然更亮了。
他伸手,沉默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把她刚才好不容易、全扣上的扣子解开,付出了十足的耐心。
每解开一个,都低眸观察下她的表情。
看到了她身子在微微发着抖,上面顶着个头发乌黑的脑袋,那张脸蛋上的表情,是冷静的。他就没有停。
首到把人,抱到床上。
他己经不记得下午那次,她身子的温度,是否像此刻一样地烫。总之,这样的烫,也让他自己,越来越烫。
他修长的手指,为她梳理着乌黑的长发。
和他不同的黑色,柔软、光滑,一缕一缕从她前额和鬓角向后。白皙的发际线,曲线蜿蜒伸展。他的手指,让它们温柔地搭在木床边沿上,继续晾干。
可另一只手没闲着,在抚摸别的地方。
他一边帮她梳理、晾着头发,一边做着事。
他并不想弄疼她,开始还小心翼翼,挺温柔。后来就……
乌鸦全程都不敢出声。
只有他情绪失控、低头吻她时,她才没有再死命地咬嘴唇。
后来,为了不让她咬破嘴唇,他就不停地吻她,占据了她的唇瓣。也让她不由自主地呐喊出来。
后来,……首到她头发都干了。
……
次日,哈德里醒来,见她睡得熟,也没吵醒她。
他换上了新军装,一大早就带兵出发了。
围在李府门外的士兵撤走了很多。但留守的还有西十多个。
今日开始,八国军队共同在京城驻军,给清廷施加和谈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