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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风舔舐着脸颊的刺痛感唤醒了知觉。
李洛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金属顶棚，而是一片灰蒙蒙的、被巨大能量护罩过滤过的天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消毒水、血腥气，还有劣质燃剂燃烧后的呛人烟味。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由两块锈蚀金属板临时拼凑的“手术台”上，身上盖着一件不知哪里来的、沾着油污的厚重工装外套。右臂沉重如同灌铅，从肩膀往下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痛和神经被拉扯的锐利刺痛。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剧痛让她闷哼出声。
“别动！”
一个熟悉的、带着疲惫却沉稳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林静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她头发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点和新蹭的灰土，但那双属于医生的眼睛依旧锐利如手术刀，此刻正专注地盯着李洛缠满干净绷带的右臂。
她的白大褂沾满了各种污渍，外面罩着一件同样脏兮兮的防护围裙，手里拿着一支用过的、针尖有些歪斜的注射器。
“醒了？”林静的语气带着责备与如释重负，“算你命大！再晚一点回来，这胳膊里的组织液就能把你的骨头融出洞来！”
她小心地隔着绷带按压了几个点位置，“还知道疼是好事。麻药不够了，忍忍。感觉怎么样？头晕恶心吗？”
李洛喉咙干得冒火，只能微弱地摇了摇头。视线越过母亲疲惫却锐利的眼睛，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山顶平台靠内侧一个巨大钢铁设备残骸形成的半遮蔽区域。
残骸本身被改造成了一个天然的遮风棚顶。
地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土渣，铺着一层薄薄的无菌塑料膜。
伤员躺了一地！有断腿的，有深度烧伤皮开肉绽的，有被飞石砸碎胸骨的……呻吟声混杂在冷风中。
十几米范围内，林静是唯一主导救治的人。几个脸上同样带着惊恐但强作镇定的妇女充当她的助手，负责递工具、按人、分发仅存的饮用水。
角落里堆着极其简陋的东西：几个倒空了的金属工具箱，一小筐破旧绷带卷，几个装碘伏和极少量消炎药粉的小瓶子，还有一堆用沸水煮过、摊开晾干的破布。
这就是临时医疗站！在废料山顶的寒风中，用废墟拼凑的战争医院！
“你爹带着天明在前面清点人数呢，”
林静一边检查李洛的瞳孔反应，一边快速交代，
“没事，王队的人后来帮忙稳住挪到指挥点了。那岩蟒……”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解决了。”
解决？！
“解决了？岩蟒……”
李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林静示意旁边一个女助手给李洛喂点水。
李洛勉强吞咽几口。
林静语速很快，“就你倒下没多久，那畜生卡在自个儿拱出来的深沟里了，身子底下全是渗进去的废弃齿轮油，还有老王工头带人往下砸的凝固剂粉！”
她朝一个相对干净点的角落扬了下巴：“看到那边角落堆着的几大块刚冷却下来的黑东西没？那就是它被王队带人用高温熔断枪切下来的几片顶门硬壳甲！底下都灌实了，整条蛇后半截冻在地底下，前半截想挣扎……”
她冷笑一声，透着一股狠劲，“王队把剩下的钻头破甲弹全喂进它那张喷烟的破口（你捅开那个洞）里了！活活把它炸塌在地底！渣子都埋了几十米深！”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冷酷的坚定，“现在山下塌成那样，想爬出来？等下一个纪元吧！”
王队！
李洛心念微动。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越过低矮的遮掩物。
不远处那块地势最高的巨大平整钢板区域，像是旧船体甲板的一部分。
王铮正挺立在那里。他身上那件制服沾满了黑红相间的污迹，脸上没有任何油泥或伪装，只有冻裂的干皮和一种近乎金属般的冷硬感。那只独眼如同雷达般扫视着整个山顶平台。
他身前站着十几个穿着不同制服，但同样透着一股劫后余生戾气的小头目。王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传过来：
“…清点人数！优先救治重伤员！林医生那边，”
他手向李洛他们这边指了一下，“所有能找到的药品和绷带优先供给！”
“…登记物资！压缩饼干按人头分配！水统一烧开再发！”
“…老王！带着你的人，在天黑前给我拆那边！拆出安全通道！塌方区悬着半片厂墙！必须把它弄倒！别让它晚上塌下来砸自己人！”
“…阿良！！！！”
“到！”阿良的声音应道，他吊着胳膊站在前排。
王铮的独眼落在阿良脸上，又仿佛透过他看向身后疲敝但尚未崩溃的人群：
“带上登记表。把你手下眼睛好使的预备役，还有这次山口阻击所有拿了铁家伙冲在前头、没跑的汉子名字都给我！名字！住址！”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星城尘埃区，要新的守备队！就现在！”
阿良重重点头：“是！”
命令简短冷酷，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金属锭，敲打着混乱求生的神经重新绷紧秩序。山顶临时的人流缓慢地按照这无形的铁律运转起来。
李洛收回目光，心中沉重微松。王队果然说到做到。尘埃区的秩序，在废土巨兽的血与火的锤炼下，正以极其粗粝的方式重建。
就在这时，腕表屏幕轻微震动（林静没给她摘）。屏幕亮起，一个简洁的对话框：
「临时协同员：李洛。代号 ‘血拳’。协同作战代号‘熔岩壁垒’。战术评估：核心突破 / 目标弱点标记成功。状态：重伤（强制休养72H）。贡献等级结算完毕。权限升级：铜星序列。当前星尘点数：850点。」
「奖励物品发放点：磐石区临时军备中心（坐标随导航）。凭此指令领取铜星徽记，配发部分修复型营养剂（军需标准）。」
铜星序列？850点？
李洛心头微微一震。点数之多远超以往任务总和！这代价是手臂差点废掉。
值不值？
她闭了闭眼。
家人还在，新芽还在，星城还在，就值得。
“醒了就精神点！”
林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丝强行注入的生气。
她正在处理旁边一个胸腹伤口感染恶化的重伤员，动作麻利又带着一种超负荷后的麻木，“别闲着，能动的手指就给我动起来！帮小张按住他伤口边缘！”
她指的是那个被岩蟒砸伤胸腹、此刻正痛苦挣扎的男人。
李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手臂的灼痛。
她用尚好的左手，死死按在了林静指点的那处翻卷的皮肉边缘。
手指冰冷，触感却真实而沉重。
寒风呼啸，废料山顶的硝烟还未散尽。
林静的“手术”在简陋中继续，缝合着废土生灵的伤口。
王铮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铁塔，重新锚定着崩溃的秩序。
而李洛，则在剧痛与收获交织的休养指令中，守护着一个属于她的、点数充盈的“铜星”起点。
三颗埋在保温盒里的紫色嫩芽，似乎也在遥远的后勤点内，静待着家园重建的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