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掀开车帘。荒草漫过车轮,腐叶味钻进鼻腔。
"到了。"张三缩着脖子指向前方。
残墙断瓦间,半株老梅树斜斜探出,枝桠上还挂着几片干褐的花瓣——和萧承煜怀里那张密信上画的记号分毫不差。
谢昭娘摸了摸腰间的木盒。
父亲的血书在里面硌着她的腰,像块烧红的炭。
"李大人说假山下有地道。"萧承煜抽出腰间短刀,"陈虎守外围,阿梅跟着昭娘,张三找碎石堆。"他扫过众人,"十五前找不着兵符,咱们全得喂野狗。"
碎石堆在老梅树后。
谢昭娘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块带青苔的石头,远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萧承煜的刀"唰"地架在她颈侧。所有人僵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七八个穿玄色劲装的人从残墙缺口钻进来,腰间佩刀映着月光——是赵昀的暗卫。
"分头搜!"为首的疤脸男踹飞块碎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承煜扯下谢昭娘腰间的木盒塞进陈虎手里。"带昭娘躲梅树后。"他反手把短刀塞进谢昭娘掌心,"别怕,我引开他们。"
"不行——"谢昭娘攥住他袖口。
"听话。"萧承煜掰开她的手,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数到三百,往西南角跑。"
暗卫的灯笼光扫过来。
萧承煜跃上残墙,故意踩断根枯枝。"在这儿!"疤脸男吼道,七八人追着影子扑过去。
谢昭娘咬着唇数到一百五,梅树后突然伸出只手捂住她嘴。
是阿梅,眼睛瞪得溜圆:"他们往东边去了,可陈虎说......"
"嘘。"张三从石堆后钻出来,"那伙人留了两个守园门。"他抹了把汗,"得赶紧找地道。"
谢昭娘把木盒重新系回腰间。
她蹲在碎石堆前,指甲抠进石缝里——父亲血书里说"忠魂印在",或许这石头下藏着答案?
她搬开第三块石头时,手背蹭到片凸起的纹路。
凑近看,碎石堆底部竟刻着朵火焰——和她额间的朱砂痣形状分毫不差。
"昭娘!"阿梅突然拽她胳膊。
谢昭娘退半步,鞋跟磕到块青石板。
石面裂了道细缝,她蹲下身,指甲抠住缝隙一掀——石板下露出半枚铜环。
"地道入口!"张三倒抽口气。
陈虎上前抓住铜环,闷哼一声。
青石板"吱呀"翻起,霉味混着潮气涌出来。
"下去。"谢昭娘摸出火折子点燃,地道里的砖墙上模模糊糊刻着箭头,"跟紧。"
地道仅容一人弯腰走,霉味呛得人咳嗽。
萧承煜在前,谢昭娘攥着他后襟——也不知他引开暗卫没有,现在回来没?
"停。"萧承煜突然抬手。
地道尽头有扇石门,门楣上刻着"承安"二字——那是先太子的字。
谢昭娘的心跳到喉咙口。
她摸出木盒里的血书,墨迹在火光里发暗:"忠魂印藏承安殿"。
原来父亲说的"废园",竟是先太子当年的承安殿?
陈虎推石门。
门纹丝不动。
阿梅从怀里摸出块碎瓷片,沿着门缝划:"我哥说,这种门得摸机关。"
"在这儿!"张三指着门侧砖缝里的凸起,"和密信上画的一样!"
"咔嗒"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地道尽头是间密室。
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画——先太子穿着玄色冕服,怀里抱着个穿红裙的小娃娃,正是萧承煜。
谢昭娘的眼泪砸在青砖上。
她转身要喊萧承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陈虎拔刀。
地道口的光被挡住。
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盏旧灯笼走进来,青布衫洗得发白,袖口沾着墨渍——是侯府的周伯。
"周伯?"谢昭娘后退半步,"您怎么在这儿?"
周伯的灯笼光扫过她额间的朱砂痣,又落在墙上的画里。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摸了摸画中先太子的衣角:"昭娘姑娘,十年前老奴在承安殿当差时,见过这颗痣。"他转向萧承煜,"小殿下,您母亲临终前,让老奴把这东西交给能解开赤焰印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个檀木匣,推到萧承煜脚边。
地道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萧承煜脸色骤变,抓起檀木匣拽着谢昭娘往密室里跑:"暗卫追来了!"
周伯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摸出块帕子,仔细擦了擦墙上的画,轻声道:"当年先太子被诬通敌时,老奴藏起了兵符。
如今......"
"周伯!"谢昭娘喊他。
周伯冲她笑了笑,转身走向地道口。
灯笼光在他背后摇晃,把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隔在他们和追兵之间的墙。
密室的石门"轰"地关上。
谢昭娘贴着门听,外面传来刀剑相撞声,还有周伯的咳嗽——他在替他们挡暗卫。
萧承煜打开檀木匣。
里面躺着块青铜虎符,虎眼处嵌着颗红珊瑚,和谢昭娘额间的朱砂痣一般红。
"赤焰印......"谢昭娘轻声说。
萧承煜把虎符塞进她手里。
地道外的打斗声渐弱,只剩周伯的声音飘进来:"小殿下,老奴去见先太子了......"
谢昭娘攥紧虎符,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萧承煜,他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
"昭娘。"他哑着嗓子,"等出了这地道......"
"等出了这地道。"谢昭娘打断他,把虎符塞进他怀里,"你带我去看你说的杏树。"
石门突然剧烈震动。是暗卫在撞门。
萧承煜拽着她往密室深处跑。
墙角有个洞,刚好能钻进去。
他先爬进去,转身拉她:"抓紧。"
谢昭娘的银簪在爬动时掉了。
她想回头捡,萧承煜己经把她拽进洞。
洞的另一头是条更窄的地道,隐约能听见外面的人声:"追!
别让他们跑了!"
洞顶的土簌簌往下掉。
谢昭娘摸到腰间的木盒还在,父亲的血书还在,萧承煜的虎符还在——他们要找的答案,或许就在这条地道的尽头。
而地道深处,有盏灯笼的光忽明忽暗,像颗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