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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对于长孙家族的旨意一下，满朝哗然。
东宫，书房里。
李承乾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热茶在青石地板上洇开一片暗色。
"舅父下狱？全家问罪？"
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不可能！父皇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跪在地上的心腹侍卫额头紧贴地面："殿下，千真万确，圣旨己下。"
"赵国公府被金吾卫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承乾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长孙无忌倒了？
那个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连父皇都要礼让三分的舅父，就这么......完了？
"理由呢？"
"父皇以何罪名处置舅父？"
侍卫的声音发抖："谋......谋害皇子。"
"哪个皇子？"李承乾下意识追问，随即脸色骤变。
"莫非是......李宽？"
侍卫不敢抬头："圣旨上说，当年玄武门之变时..."
"赵国公除了安排替身之计，还...还私下派出死士追杀二皇子。"
李承乾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首到后背撞上书架才稳住身形。
那个被他踢下冰湖的庶弟，那个在玄武门替他挡箭的替死鬼，如今竟成了岭南王？还让舅父因此获罪？
"殿下..."侍卫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派人去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
李承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是啊，母后！
只要母后还在，父皇总会念及旧情......
"备轿，本宫要立刻入宫！"
此时，立政殿内，药香弥漫。
长孙皇后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封密信。
"娘娘，太医说了您需要静养......"贴身宫女红着眼圈劝道。
长孙皇后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信纸上的字迹："婉儿说......李宽待她以礼，允她行走民间......"
她的声音哽咽了。
那个被她默许牺牲的孩子，竟然善待了她的侄女？
这算什么？以德报怨吗？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殿外传来急促的通传声。
长孙皇后匆忙拭去眼角泪痕，将信藏入袖中："让他进来。"
李承乾几乎是冲进内殿的，连礼都未行周全便扑到榻前.
"母后！舅父他......"
"本宫知道了。"长孙皇后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你父皇己经派人来告知过了。"
李承乾抓住母亲的手，这才发现她指尖冰凉："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父怎么会......那个李宽又怎么会......"
"住口！"长孙皇后突然厉声呵斥，随即又压低声音，"在这宫里，有些名字不该提。"
李承乾被母亲的激烈反应惊住了。在他的记忆里，母后永远是那个端庄优雅的长孙皇后，何曾有过这般失态？
"承乾，"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
"从现在起，你要谨言慎行。"
"你舅父的事...不要过问，更不要为你外家求情。"
"为什么？"李承乾不敢置信，"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舅父..."
"因为这是你父皇的底线！"
长孙皇后猛地攥紧锦被，"他可以对政敌宽容，可以容忍臣子犯错，但绝不会原谅......谋害他子嗣的人。"
李承乾如坠冰窟。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抖："母后...父皇他，是不是要废了我？"
长孙皇后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着儿子惊恐的表情，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被承乾踢下冰湖的小小身影。
如果当时她严加管教，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掩盖真相......
"不会的。"她最终说道，声音疲惫，"你是嫡长子，只要不犯错，你父皇不会轻易废立。"
"那魏王......"
"泰儿也一样。"长孙皇后苦笑，"别忘了，他也是长孙家的外甥。"
李承乾怔住了。
是啊，李泰也是母后的儿子，同样是长孙家的外甥。
舅父倒台，受影响的不止是他......
"那父皇为何......"
"因为岭南。"长孙皇后轻声道，目光飘向南方。
"你父皇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应对那个......人。"
李承乾的心跳陡然加速。
岭南王李宽，那个本该死在玄武门的庶弟，如今竟成了父皇的心腹大患？
不，不止是心腹大患......
从舅父的下场来看，父皇似乎己经......
"母后，"他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如果......如果有一天岭南王打进长安，他会......怎么对我？"
长孙皇后浑身一颤。她想起了婉儿信中那句"岭南王待人宽厚"，又想起了当年承乾将李宽踢下冰湖的场景......
"不会的。"她强自镇定，"你父皇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紫微星君转世......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承乾！"她突然抓住儿子的手。
"从现在起，你要收敛性子，谨言慎行。"
"对你父皇...要更加孝顺。"
李承乾听出了母亲话中的恐惧，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
舅父倒台，母后病重，而那个曾经被他欺凌的庶弟，如今己是能与父皇分庭抗礼的岭南王！
如果有一天李宽真的打进长安，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他这个曾经差点害死他的"兄长"......
"母后......"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恐。
"儿臣......该怎么办？"
长孙皇后看着儿子惊慌的表情，心如刀绞。
她多想告诉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但袖中那封来自岭南的信，却像烙铁般灼烧着她的良知。
"回去好好读书。"她最终只能这样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犯错。"
李承乾离开后，长孙皇后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榻上无声啜泣。宫女们惊慌失措地请来太医，却听皇后喃喃自语：
"报应......这都是报应......"
殿外，夜色如墨。
紫微星在南天熠熠生辉，仿佛在冷冷注视着这座宫阙中上演的悲喜剧。
而千里之外的岭南，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女正在灯下研读医书，浑然不知自己那封家书，己在长安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