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淳熙被他看得一愣,刚才那股咋呼劲儿收敛了不少。她歪着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围着他坐的椅子挪了挪,换了个角度继续打量。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不对……”乔淳熙忽然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你这说话的调调,这看人的眼神……怎么跟前阵子不太一样?”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越睁越大,“喂,封砚琛?”
封砚琛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懒得回应这种试探。
“真的是你?”乔淳熙不死心,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讶,“你本人?你换回来了?!”
封砚琛终于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没说话,但那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我天!”乔淳熙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真的换回来了!肯定是因为这次的事故吧?我说呢!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她语气夸张,带着点找到答案的兴奋,又忍不住往舒禾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那舒禾……”
乔淳熙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见封砚琛的目光又一次定格在对面的病床上,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顺着看过去,舒禾依旧安静地躺着。
就在这时,那长而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蝶翼拂过水面,若不仔细看,几乎以为是错觉。
封砚琛的呼吸骤然屏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带着伤口也跟着抽痛。他顾不上和乔淳熙说话,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又过了几秒,那颤动再次出现,幅度大了些。然后,那双紧闭许久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迷茫,空洞,像初生的婴儿打量着陌生的世界。
光线有些刺眼,舒禾不适地眯了眯眼,视线没有焦点地游移着,最终,落在了天花板上。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恢复了意识。
“舒禾?”封砚琛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更加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声音,舒禾的眼珠迟钝地转动,循着声源望过来。当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在封砚琛脸上时,那双原本空茫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了一点微光,是困惑,随即是认出来了的清明。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干裂的唇瓣无声翕动。
这一刻,什么陆家,什么阴谋,什么封氏,全都被封砚琛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冲刷着西肢百骸。他几乎是凭着一股蛮力,不顾身上连接的各种管线和伤口的叫嚣,猛地撑起身子,朝她的病床扑过去。
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处,他疼得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沁出冷汗,脸色也白了几分。
“哎!你不要命了!”乔淳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扶住他。
但封砚琛完全不理会,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刚刚醒过来的人。他伸出手,越过两床之间的距离,没有想象中的紧紧拥抱,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她的手很凉,没什么力气,但那真实的触感,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他连日来焦灼不安的心脏。
“你醒了。”他俯身,尽可能地靠近她,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声音低沉,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你终于醒了。”
舒禾动了动手指,触感微弱,但那确实是她自己的、纤细的手指,不是那个宽大有力的手掌。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舒禾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力度和温度,混沌的意识一点点回笼。她眨了眨眼,用尽力气,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虽然那力道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封砚琛?”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虚弱。
“我在。”封砚琛立刻应声,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仿佛怕她再次消失,“我在这里。”
乔淳熙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景,识趣地闭上了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舒禾缓了好一会儿,混沌的思绪才渐渐清晰。她能感觉到自己手被人紧紧握着,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却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捏碎了什么珍宝。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着守在床边的男人,他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血丝,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却只有她。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猛地击中了她混沌的意识。她能感觉到自己虚弱的呼吸,能感觉到心脏在自己胸腔里有气无力地跳动,能感觉到属于“舒禾”这具身体的疼痛……
她回来了?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那个电梯,坠落……难道是因为那个?
“……封砚琛?”她再次试着开口。
“我在。”他立刻回应。
他的手覆了上来,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
这真实的触感,这近在咫尺的、属于封砚琛本人的气息,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眼中的狂喜和后怕几乎要溢出来,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浓烈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水……”喉咙的干渴感再次袭来,提醒着她身体的虚弱。
封砚琛立刻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水杯,插上吸管,递到舒禾嘴边。
封砚琛小心地扶着她的后颈,让她稍微抬高一点,方便喝水。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舒禾感觉舒服了不少,意识也更清醒了些。爆炸前的惊恐、坠落的失重感、还有那剧烈的疼痛……记忆碎片般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