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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半山腰,时怀有些累,快走不动了。
怕被发现,还低着头小声喘气,不知道自己整张脸都热得通红,额角的刘海都被沾湿,一看就能看出来。
太瘦了,每次都吃得那么少,也不经常运动,怎么可能不会累。
虞迟景不可抑制地联想到某些时刻,时怀也会累成这样,连喊停下的力气都没有,软倒在床上,就是一滩水。
“崽崽,我背你。”
虞迟景揉了揉时怀的脑袋,在时怀面前蹲下,时怀刚想摇头说不要,虞迟景的声音就传进耳朵。
“不听话我会直接在这里亲你。”
时怀眨了两下眼睛,乖乖地趴上去,被虞迟景捞住膝弯,脚踝也被捏了捏。
“崽崽抱紧了。”
“好。”
时怀有些不好意思,太多人了,他不敢贴得太紧,手臂虚晃在虞迟景的胸前。虞迟景故意猛地站起来,时怀吓得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反射性地趴到他肩上,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背,手臂也环紧了他的脖子。
他吃笑一声。
“听话了?”
时怀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气急了又骂他:“你王八蛋!”
虞迟景笑着把他往上抛了一下,他又被吓了一跳,手环得更紧了,身体好像要粘在虞迟景背上。虞迟景拍拍他的屁股,往前走。
“你还不是要听王八蛋的话,还抱王八蛋抱得这么紧。”
时怀不跟他争了,脑袋埋在他后颈,说:“小鱼,喜欢你。”
虞迟景愣了一下,而后深深地笑起来。
“嗯,听到了,我也是。”
时怀趴在虞迟景背上,好像有了更多更多的安全感,于是刚启程的那份兴奋感又回来了,小小声地在虞迟景耳边不停说话。虞迟景很高,比他高太多,现在他被虞迟景背着,就也感受了一把高空视野。
太阳太大,虞迟景不想晒着他,挨着边走,边上有小树荫挡着。
路过一棵长满花的树,时怀抓着虞迟景衣服让他停下,然后伸长手扯住藤条,掰断。
他手臂晃在虞迟景胸前,抓着藤条又绕了起来,要做花环。为了看清楚,他只能用力伸长脖子,脸贴在虞迟景脖子一侧,蹭得虞迟景牙齿发痒。
时怀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只是熟练地做好花环,然后笑着戴在虞迟景头顶,说:“小鱼!夸我!”
虞迟景笑着歪了歪脑袋,蹭他的脸。
“崽崽好厉害,谢谢崽崽。”
时怀哼笑几声,像小孩。
到山顶已经是中午了,每个人领了盒饭就四散分开。虞迟景带着时怀坐在一棵很大的树底下,硬是逼着时怀把整盒饭都吃完了。
时怀吃得太撑,根本不想动,虞迟景帮他揉肚子,越揉他越困,最后倒在虞迟景肩上撒娇:“小鱼,我困了,我困——”
虞迟景笑得很无奈,没说什么,抬手掐着他的腰把他抱到腿上,让他在自己怀里趴着。
“崽崽睡一会吧。”
“小鱼真好。”
时怀蹭了他一下,乖乖地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大家已经准备下山了,他迷迷蒙蒙,呆愣愣的,脸睡得红扑扑,看着虞迟景,虞迟景笑得很无奈,捏了捏他的脸,说:“小困包,一睡就睡这么久,害我们都没有去小树林接吻。”
时怀很不好意思,抱着他下意识地撒娇:“小鱼抱着我太舒服了。”
虞迟景又觉得时怀想撒娇憋着也好,今天时怀撒了两次娇,虽然都是在困的时候,下意识就撒娇了,也实在让他受不了。
要是以后学会不憋着了,也不知道他会被时怀折磨成什么样。
“那崽崽奖励小鱼一个亲亲。”
时怀这会又害羞了,说,要走了呀,我们快走吧。
虞迟景不动,他扯了两下虞迟景的袖子,虞迟景还是不动,他只能仰着下巴去亲,轻轻贴几下虞迟景的嘴唇就退开,红着脸说:“走呀。”
虞迟景掐住他的下巴。
“你这是什么?不是亲亲。亲亲是这样的。”
时怀最后是全程低着头下山的。
——
这次活动结束之后,高三也差不多安分下来了,五月已经到了,他们只剩下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
虞迟景的成绩不怎么样,时怀还好,就是太偏科了,文科能拿很高的分,但一个数学就能把他的总分拉下来一大截。
时怀问虞迟景怎么办,如果没考在一起怎么办。
虞迟景说,我是妈宝,找我妈,把我塞进你学校。
时怀听了那句妈宝还笑了好久,这种词从虞迟景嘴里说出来实在太怪异太好笑了,他想虞迟景怎么变成这样了,一点也没有以前那么凶那么冷漠了。
时怀变成另一个时怀,虞迟景也变成另一个虞迟景。
虞迟景看他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笑,伸手揉他的头,说:“我考在你旁边,等我们大二了就搬出来。你在那里,被欺负了要和我说,知道吗?”
时怀愣了愣,眯着眼笑了,说好。
这天之后时怀就带着虞迟景一起埋头苦读,以及抱怨数学为什么这么难。
周末的时候虞迟景又让时怀来自己家吃饭,说是林雅想见他。林雅确实很想见他,但更想见他的是谁,林雅和他都清楚。
时怀去虞迟景家的时候又捧了两束花。
这次时怀没有同意在虞迟景家里睡,他说要回去陪爷爷。
“每周都有五天可以和你一起睡觉的,周末我要陪爷爷。”
虞迟景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只是很不舍地把他送回家,在门口把人亲到喘不过气才肯松手。他还是不愿意和时怀进去见爷爷,他说要等毕业了再见,不然怕爷爷会觉得自己影响时怀学习。
时怀笑得不行,说:“小鱼,你怎么越来越可爱了。”
“因为你可爱。”
“好啦,那我进去啦,小鱼也快回家。”
“嗯,快进去吧,崽崽晚安。”
“小鱼晚安。”
虞迟景看着时怀进了屋,关门的时候从门缝里偷看他,笑得很可爱,门关上后还能听见拖长尾音的一句:“爷爷,我回来啦——”
在这一瞬间,虞迟景以为时间会永远这样流逝,在时怀的笑意里,在时怀拖长的尾音里,时间会悄无声息地流过去,他抓不住时间,就抓住时怀。
可他忘了,时间最会带走一些东西,和人。
虞迟景仍然记得那天时怀的表情,像是被抽走血液与魂魄,他整张脸都变得太苍白,仿若透明的、破碎的湖面,眼神实在太空洞,是黑夜里失去闪烁的权力而坠落的流星。
那遮天蔽地的雾于是又扯开一片,把时怀整个人都罩住,也把虞迟景整个人都罩住了。
虞迟景莫名开始发抖,明明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问:“怎么了?”
他记得时怀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都不住地往下滑,他抱都抱不住。
时怀说,我爷爷死了。
他说完就大声哭了起来,班里的人都回过头,但没人敢说话,也没人再用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们,因为时怀的悲伤实在太大了,好像要囊括这里所有的氧气,他们呼吸进去的,全是时怀的痛苦。
但时怀哭了几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哭得好安静。
他用力地又说了一句,我爷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