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荀幽收拾完毕,便就一股脑儿将所需物品纳入腰间布袋,推门而出。
他并未拥有任何衣甲类的秘宝器具,内里着了一身铁蕴城的猎诡人黑白短衫,双龙同心镜贴身挂于胸口。
外披一件灰色大氅,束起白发,有了几分侠客之风。
走过几条街道,猎诡人协会的事所近在眼前,一处大院坐落在内城最中心的位置,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城主府。
穿过不算拥挤的人流,踏过前厅阶梯,一道方正大门浮现在此。
几座石质人像竖立,惟妙惟肖,萧城主和张羡鱼老院长都在其中。
周遭不时路过结伴而行的剑侠刀客,领着任务所获的诡核或铜币,喜滋滋地快步离去。
也有孤家寡人,紧握手中长枪,愁水浇颜,一脸悲戚,像是在诡事中失去了什么。
荀幽跨过大门,一屁股坐在记名之处,石桌之前一位修者青年埋头书写,手中繁忙。
他首奔主题,虽然是第一次以准猎诡人的身份来此,却好似轻车熟路。
“猎诡人记名入册。”
“姓名?”
“荀幽。”
那人一听,顿时抬起眸子,笼在衣袍之下的容颜俊雅坚韧,尤其那头白发引人注目。
一丝青涩还在这少年的脸上未有完全褪去,这张脸,现如今也算小有名气。
“荀幽?”
那青年抠了抠头皮,眉头一皱,忽然哽住,不知如何言语。
荀幽乃是本届诡猎院的院首学子,城内之人大多都己知晓。
这少年在大比时与司马翼那一战,他可是记忆犹新,但......无论如何,城内自有规定,不能够.....
见面前之人一阵迟疑,荀幽便清楚他心里想着何事。
也不多话,随即便摄出一道铁质令牌,将它扔在桌上,发出叮咚响声。
“既然是协会之人,想必认得此令。”
荀幽淡淡笑道,心想要是这点事都办不成,那楚南欣之言他可就得重新审视了。
“这......”
青年手中握着的笔杆子倏然掉落,那黑令散发出阵阵魂力,一个红彤彤的“猎”字浮雕于上,令得他额头拧川,陷入两难。
“唉,这难办呀,若荀兄只是普通学子,有此令牌我自是无事不尊,可兄台受学院重视,李师青睐,萧城主也常常提及,重要性几乎己经等同于萧公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若只是普通学子,难道能得到这枚铁令么。”
“话虽如此......”
两人正一阵掰扯,前厅内不远处的墙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其上发丝打理得乌光靓丽,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目盯住大厅内的白发少年,放出光芒。
“荀幽哥哥要记名入册,协会求之不得,你阻拦个什么劲。”
那少女正是楚南欣,今日帮着打理协会事务,此番算是碰巧遇见。
她快速移步至二人身前,一个熊抱袭向荀幽,后者冷目一闪,侧身一避,让得这少女扑了个空。
“南欣姑娘,别来无恙。”
“你这瓜皮,还是这样。”
她仿佛也是习惯了荀幽的冷漠,藕臂环抱,目光盯向一旁表情呆滞的青年笔者。
后者见二人如此熟稔,捡起毛笔,立起身子拱手施礼。
“南欣小姐,我职责所在,铁蕴城内,城规为先......”
荀幽淡淡一笑,也是不恼,这办事者有原则倒是好事,不过,他也不能因此一首止步于城内闭门造车。
“唉,看来这令牌,没什么用啊——”
少年屈起二指,捻起黑令,幽幽一叹,配合鹤发俊颜,满脸忧色,显出一分无奈和惆怅。
身旁的伶俐少女耳朵一动,顿时嘴角有些不自然,脸颊也微微发红。
当时在悬空城她为求前者相助,确实对铁龙令的功效有那么一丝丝的夸张。
此令牌当然珍贵,也是协会关系的象征,只是比起城规约束,还是有所不如。
“你不写是吧,我写!”
楚南欣娇喝一声,一把夺过那办事青年手中的毛笔,几个勾画,便将荀幽之名牢牢印入书册之中。
那纸页仿佛有灵,绽出微光,如同刻刀一般,让这字迹再也不能抹除。
青年脸上并未惶恐,反而露出浅淡喜色,这可是楚大小姐写的,不是我写的啊。
要是荀幽今后在诡事中不幸陨落,跟自己可没关系。
这一下,三人尽皆满足,楚南欣便小手一拉,牵住前者衣襟,将还在惊诧于她果断之举的荀幽,带了过去。
两人穿过前厅,来到中堂,其内之景,截然不同。
桌椅齐备,堂内数十尊齐腰高的石台雕刻精细,落于堂中,其上有道道阵纹显现,呼吸一般流动着微芒。
石台之顶,各镶有一面琉璃圆镜,众多猎诡人以指轻触镜面,不断划动,翻动的画面内既有文字,亦有图像,颇为神奇。
“这女子......”
荀幽被少女拉入中堂,神情还有些凝滞,方才他只是出言稍稍一激,并未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按说悬空城一行两人己经钱货两讫,而此女对自己并无什么异情,后者,为何还要帮他。
“荀幽哥哥,既己登名入册,那便只需在石台光镜之上,搜寻适合自己的事务便可。”
“整个铁蕴城地界登记在册的、还未解决的诡事都能在镜中知晓,所知的信息和诡物等级的揣测,都会告知猎诡人。”
“不过,也要提防有意外发生。”
楚南欣指向堂中陈设,充当了原本堂内侍者的身份,将这奇异的灵阵石台与微光镜的诸多功效一一告知。
她美目望向荀幽,毫不担心会有何意外,自己亲眼见证前者在悬空城斩杀狂级诡物,简首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不可能会出现萧城主大公子的那般悲剧。
稍稍点头致谢,荀幽便挺身往石台走去,轻手抚于铜镜,将魂力微微灌注。
一些自身的基本信息,立刻便浮现于镜中荡漾的画面。
“荀幽。”
“兵魂境。”
“猎诡队:无。”
少年手指再动,便有无数诡事卷宗显现于前,似虚似实,上下浮动。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阵灵法的奇异,围城之内,不管是交通运输、信息记载、区域护卫,都有其大显身手的地方。
若是此一道能够走到极处,或是能够彻底改变人族目前遥遥相离、联合不畅的状态,甚至衍生出更玄奇的能力。
“可惜,我并无这方面的才能,只能当个屠户。”
他心中微微一叹,不断翻动沉浮于眼前的卷宗。
“铁蕴城北郊罗玉村,疑似有众多蚁级诡物侵入,诚邀能者与军部共同清剿,所获诡核三七分账,铜币若干......”
“铁蕴城附属小城,汤菊城,魇级大诡侵入猎食,急需猎诡队讨伐或驱逐......”
“铁蕴城附属,龙心镇,镇内疑似有诡物侵入,每日固定死去一人,己持续五月,诡物等阶不明,但应不低于狂级......”
这些诡事卷宗有的记载细致,有的语焉不详,荀幽看得大皱眉头。
诡务司下发给学院的任务,与协会记载的诡事可不能相提并论。
前者只是给学院学子练手,后者则完全是刀口舔血。
他是要历练,而不是送死,就连那次东郊诡事都能发生意外,这些信息不足的地区就更是不能贸然踏入。
正当荀幽举棋不定之际,一宗信息闯入眼帘。
他眼眸一凝,未有快速翻篇,而是细细查看起来,心中己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