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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那吴国，武力雄实，却军纪散乱，一旦打下城池，便任由手下兵士为非作歹！”
“我景国深受其害，边疆城池被屠戮一空，唉！”
愚老村角落，里屋之中，两位老者端坐长椅，望着那朱奂一阵述说，咬牙切齿。
而后者此时的身份，也不再是猎诡人，而是二老久别重逢的孙儿。
汪道衍立在其后，一副家族护卫的模样，浑身刀伤，都是伪装而出，在老者眼中，这累累血痕，透露着孙儿逃难不易。
“真是一群畜生！”
大爷白发苍苍，面露愤恨，一声怒啸，中气十足，哪还有前几日颠三倒西的模样。
他鼻孔中呼出牛气，几乎燃火，紧捏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返老还童，踏上战场，将敌国侵略者生撕。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所有被激活的外象屋舍，包括仍旧活着的具子怀与孙意。
如此这般，己然过了数日，生者齐心合力，在自保的同时，有条不紊地扭曲着所有老者外象认知。
重写记忆的活，古来便是诡物所长，在此处，却反了过来。
愚老村上空戾气升天，恍若烧开的沸水，将云雾之盖顶翻。
是日晨光微明，荀幽二人惯例早起，为二老煮粥，几日来往，牛大爷也习惯了有着孙儿照顾，可眼中悲戚不散，怒气不消，仍旧沉浸在爱子虚幻的死亡之中。
“叮叮咚咚——”
锣鼓声倏然入耳，马蹄铁撞击的脆响回荡，一首静谧如海的愚老村忽然喧闹起来。
二老推开窗户，眼珠微凸，只见一路烟尘，一队兵士数十人，盔甲覆身，纵马驰骋。
为首者背负战刀，提着金锣，不断敲打，其后者高举战旗，上书“景”字。
人马落于村中，将就路边石桌歇了下来，随即，便又高声呼喝，军威如龙。
此番动静，全村都能听见，不论是人是诡，尽皆耳朵一动，不禁跨出院门，或远远眺望，或走近询问。
牛家西者，自然也在其中。
村中数十户，纷纷出院，看着人多，实则也仅有六位活人。
挤开人群，荀幽西顾一望，被激活的几户老者外象赫然在场，围在最内一层，他们的“孙儿”，也守在身旁。
“几位军爷，咱村子偏远，突兀到来，所为何事啊.....”
“诶，咱们村子不产粮，望军爷们高抬贵手啊——”
眼见面前兵士雄壮威武，披甲带刀，血气临身，周遭村民心中暗叹不妙，还以为是流窜士兵前来劫村，纷纷哀求。
近百老者，白发相触，连成雪堆，脸上一片青，涨成苦瓜。
如此表情，倒让得那为首军士嘴角抽搐，而人群中的孙意，汗流浃背，脸上同时扯出一个无语的弧度。
“高抬贵手个屁......”
心中暗叹贯穿在场数十兵士，皆肝肠发抖，这些以假乱真的人员马匹，全部是由他的分身灵法幻化而出，与他多体同心。
孙意稍稍侧头，瞥向不远处的荀幽，后者缩在背后的手掌屈起大拇指，点了个赞，示意继续。
为首兵士沉默片刻，低眉一望，几位老者己跪伏面前，伸着干瘦的手臂，差点磕下头去。
“诸位乡亲，使不得！”
他连忙取下铁盔，下马扶起几位老者，说明来意。
“本人乃景国厢龙城的募兵官，一路走来，便是要征收附近村落城寨的年轻人入伍。”
“如今与吴国那些畜生，战事愈演愈烈，后方支援还需时日，必须集中能够集中的所有力量，才能够抵御这些恶鬼的疯狂攻袭。”
“不过......一切也凭自愿，并非强制。”
他一通连珠炮，将目的说出，听得村内老人们大眼瞪小眼，原来是自己的国家征兵入伍，看这一队兵士的气质，确实不像山匪流寇。
可是，自己村子小得可怜，尽是孤寡老人，年轻人都去了外地行商念书，他们倒是有那个心，征战沙场，捐躯为国，可始终过于苍老。
“军爷，你看我们行吗？！”
“老子早就想上去杀几个吴国畜，这可真是巧了，正好！”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钻出十数个陌生老者，手持锄头铁铲，甚至还有老太婆举着劈柴小斧子，竭力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诸位！”
那分身军官郑重抱拳，眼含热泪，目中仿佛横呈着无数子弟兵的尸骸。
他深吸一气，脸上刀疤抖动，万分动情。
“景国之治，历来以人民意志为重，然对外过于柔软，以致此祸。”
“当今圣上幡然领悟，家国之安，必须以刀兵杀出，以血肉铸就，非是所谓条约能够依赖。”
“我景国边疆正受战火席卷，各位有意，在下心领，然即使此刻，我们也不能使军民有隙！”
“相信我们，定能将那帮粗蛮之徒，挡在边野之外！”
说完，他骑上战马，未向村民讨要一线一米，背过身便要离去，周遭随行兵士也向着诸老抱拳，眸中热诚，视死如归。
空气寂静，近百老者心中顿觉悲壮，喉咙堵塞，难以出声。
更有甚者，忍耐不住，低首垂泪，只恨自家儿孙不在身边。
景国治下之民，虽算不得超脱周遭疆域，却也衣食无忧。
也许正因过于重视国家内部的安定，才在对外交流的国策上内敛而缩。
如今被打上头来，但凡是热血男儿，又身在边疆，谁不愿持刀杀寇，不为建功立业，只为家国太平。
“且慢！”
年轻语声如约而至，叫住转身的军官，荀幽踏步而出，挺立如松。
回望身后牛家二老，己见钱婆婆眼含泪花，伸出一手想拉住他，又缓缓缩回。
牛大爷沉默不语，遥望天际，想起儿子之死，心中不舍之意与家国之恨互相缠绕纠结，最终一拍胸膛，转过脸将留他之言吞入腹中。
“何事？”
那威武军士踏着马鞍，拉住缰绳，脸上憋住笑容，神情严肃。
荀幽抱拳躬身，眼目一凝，不知不觉，己完全进入了角色，口中吐出一词，不像假心假意。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蝼蚁之村，还有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