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阿力。”
我喊了一声,原本站得远远的两个人直接走到我面前:“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看着苏熙说:“这个女人应该是从红楼里逃出来的,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阿强阿力上前直接制住了苏熙,苏熙顿时慌了:“项悦,你要干什么?我不要,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我一步一步走到苏熙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苏熙,你真当我就是那么好惹的吗,你一次次挑衅我也就算了,可是,你居然害死我妈,我绝饶不了你,我要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阿强阿力,把她带走。”
“是,夫人。”
一片惊叫和挣扎中,苏熙被带走了。
我起身去找木阳,他去哪儿打电话了?
我四处看看,居然不在附近,我往南边的小树林去找,影影绰绰间就看到他正站在一棵柳树下打电话。
我忽然想起当初认出暮光背影的那一幕,好像当时就是这个画面。
我会心一笑,走了过去。
我走得很慢,他可能没注意到我,还在专心打电话。
隐隐约约间,我听到几个字。
“是那批货吗?”
“带辐射的。”
???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谈什么?
他也看到我了,很快挂了电话,原本沉着的脸陡然露出一个笑容,带着笑,他朝我走来。
“累不累,要不要回病房?”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笑那么温暖,我瞬间忘了刚才那点不舒服的感觉。
“好啊。”我揽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回走。
到了病房,阿强阿力很快回来了,他们在木阳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
木阳点点头,然后看着我,一直看。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他忽然一笑:“你终于有点像我了,项悦,对于一些人,真的不能手软。”
我明白他在说苏熙的事,说:“她害死了我妈,我就算再怎么有同情心也不能饶了她。”
“对。”木阳说:“项悦,记住,该狠心的时候一定要狠心,哪怕有一天是对我。”
“我为什么要对你狠心?”我疑惑地问。
“没事。”木阳笑笑,摸一摸我的头发:“我只是在给你说个道理而已。”
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今天是第二次。
这时,程瑜进来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还是没有配上的吗?”木阳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程瑜:“没有,今天已经采集了99个样本,要不要现在送实验室?”
“送吧。”木阳说。
“等等。”木阳忽然又说,然后他撸起袖子:“抽我一管正好凑够一百。”
程瑜吃了一惊:“木总,你。。。”
木阳:“怎么,不可以吗,如果我的骨髓能和她配上,那将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慈悲了。”
程瑜:“可是,你的。。。”
木阳:“没什么可是,让你抽你就抽。”
程瑜不再说什么,招呼护士进来给木阳抽血。
我忽然发现木阳的血竟那么红,比一般人的血红了好多好多。
抽完血,程瑜带着护士走了。
“过来。”我对木阳招手。
“干什么?”他嘴上问着,腿已经走过来了。
我接过他的手,压住针眼,说:“帮你按压止血。”
他一低头,和我的额头抵在一起:“谢谢,木夫人。”
我一笑:“不客气,木先生。”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问。
木阳:“说不出来,就是那么爱你,想把什么都给你,哪怕是我的血,我的骨。”
我微微侧脸,亲了他一下,那是我们结婚之后的第一个吻,很轻,很温柔,但很深情。
同时,我向上天许了个愿,我求上天让找到配型,因为我真的舍不得他,我担心我就那么走了,他会彻底毁掉。
**
第二天,我正朦朦胧胧地睡着,一阵电话铃把我吵醒了。
“喂。”木阳迷迷糊糊地接了:“什么事?”
“找到了,找到配型了。”没放外放,我都能听见程瑜那激动的声音。
“是谁?”木阳激动地坐了起来。
“我正在查。”程瑜叽叽咕咕地说着:“C100号,咦,这人怎么没留手机号,这谁整理的信息,手机号没留,什么信息都没留。”
“程瑜。”木阳的声音异常的平静:“100号是我呀,我没留任何信息。”
“这。。。”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程瑜那震惊的表情:“这也太巧了吧。”
“是好巧啊。”
挂了电话,木阳看向我,带着笑:“悦悦,我们真的是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呀,以后,你的身体里会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我的心颤了又颤,老天对我还真是。。。
没有耽误一点时间,护士很快来给我们俩人都抽了血。
令人欣喜的是,我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已经达到了骨髓移植的条件,可以随时进无菌仓,而木阳也没什么问题,开始打骨髓动员针了。
我看着滴进他血管里的药水,盯着他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他摇摇头。
我不信:“怎么会没一点感觉,骨头不疼吗,不酸吗?”
“不疼。”
我:“真的不疼不酸吗,你别骗我。”
“不疼,不酸。”他盯着我说:“不过,如果你再问的话,我们洞房的时候我会让你全身酸痛的。”
我顿时闭嘴了。
打了三天针,他的白细胞数终于到了指标,可以准备采集干细胞了。
这时,护士催我赶紧进仓。
我央求了许久,想看看他是怎么采单的,护士不答应。
“让她看一会。”木阳发话了,不是请求,是命令。
护士什么也不敢说,点点头。
我看见粗粗的针管插进他的血管里,鲜红的血流了出来,经过一个庞大的机器循环一圈后,最后一部分通过管子又重新输回他体内,另一部分则流到了一个小小的袋子里。
那里面就是他的造血干细胞,要输到我体内。
“过程就是这样的。”护士对我说:“就这样一直循环采集,现在可以进仓了吗?”
我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他一直在笑,胳膊上插着管子还是抬起来对我摆摆手,说:“等你回来。”
**
进仓后第一件事就是洗骨髓,把高于普通化疗药物几倍的药物输入体内,杀死骨髓内所有的造血干细胞。
几倍的药物剂量,就意味着更加强烈的副作用,这其中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可是比起骨痛,比起呕吐腹泻,比起全身的无力感,更让我痛苦的没有木阳的陪伴。
以前,我痛到难以忍受时,我会紧紧抓住木阳的手,从那里我似乎可以获得无尽的力量,现在,我痛得难以忍受时,我能抓的只有冰冷的床杆。
我像是一个人在穿过漆黑的隧道,不知何处是尽头。
不是说度秒如年了,而是每天都在生死线徘徊。
我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木阳反复对我说要有坚定的活下去的信念了。
一次又一次,我真地想放弃想解脱了,可是,木阳曾经的低语,那一遍遍的‘为了我,活下去’,还有他那鲜红的血,一次次把我唤醒,让我继续走下去。
终于,七天的大化疗结束了,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时,护士拿着血袋进来了,鲜红鲜红的,满满的一大袋。
“这是他的骨髓血吗?”我问护士。
护士说:“是的。”
“怎么那么多?”
护士:“按照你体重的最大量来抽的。”
“抽了那么多,不疼吗?”
护士愕然地看着我,像是在说你问谁呢。
那袋骨髓血整整输了一天,我亲眼看着一个个鲜红的细胞顺着管子流进我体内。
那是木阳的骨血啊,以后会在我的身体里流淌,我们以后真的是水融了。
也许真的有魔法吧,我感觉自已好像有了点力气,也不再恶心呕吐了。
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贫血还是很严重,细胞数也太低了。”
第二天,护士又拿来一大袋血。
我一惊:“这又是抽的骨髓血吗。”
护士:“不是,你贫血太严重了,补充点外周血。”
我:“这还是抽的捐献者的吗?”
护士:“当然了。”
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他为了我到底抽了多少血啊。
又输了一袋血,我明显感觉我哪里不一样了,好像生命力又回来了。
我不仅有力气了,我还有食欲了,我现在特别想吃东西了。
于是,我努力吃饭,我甚至还可以在房间里走动,走动。
我感觉到了,我能好起来,我会好起来的。
木阳,用他的骨血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白细胞飞速地长。
白细胞数长就意味着木阳的干细胞成功植入我的骨髓里,而且开始成功地制造血细胞。
医生也惊讶我的移植过程如此顺利,没有什么排斥反应。
于是,我开始每天等待白细胞计数的结果,我等待着可以出仓的那一天。
第二十四天的时候,医生通知我说,我的白细胞计数达标了,明天应该可以出仓了。
终于可以出仓了,可以见到木阳了!!!
我兴奋不已,我想象着再次见到木阳的样子,他现在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一定是瘦了,抽了那么多血,他有没有好好补一补。
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脑子里闪现过各种木阳的样子,初见他时他俊美如仙人的样子,他对我冷嘲热讽的样子,他向我倾诉悲惨过往的样子,还有我得病后他对我呵护备至的样子,我越想越激动,最后,终于在半梦半醒间浅浅地睡了。
早上,我猛然惊醒,我心跳不已,我满头大汗。
我好像做了什么恶梦,但好像又不是,我努力回忆那些一闪而过地画面,终于那些画面按照逻辑顺序链接在了一起。
我想到木阳听到医生提到放射性物质时忽然脸色变了,我想到他忽然翻出我随身佩戴的玉吊坠,我想到他拿着玉坠恨恨地说‘他还真送了你一个好东西’。
我想到他在电话里低声说‘那批货,带辐射’。
我想到他曾经说他造过很多有毒的东西,他害过很多人。
我想到了更久以前搜索到的信息,玉器是木阳自已的产业里里的一大块。
所有的画面连到一起,我终于拨开了层层迷雾,看清了真相。
林辉送我的那个吊坠是木阳的工厂生产的,这里面故意掺杂了带有放射性的东西,而我之所以会忽然得白血病就是因为一直带着这个东西。
一时间,我看见木阳那张脸在我面前忽然碎裂成无数片。
**
我原本那么渴望出仓,可是,当仓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却觉得脚步异常沉重。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木阳,他为了救我先是娶了我,然后花巨资帮我找骨髓,最后还用他的骨血救了我。
他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可是,也是他亲手投的毒,也是他害得我得了这个病。
我只是其中一个受害罢了,我很幸运,我有木阳,他有钱有权可以把我的命捞回来,可是,那些普通人呢?那些拿不出高昂医药费的怎么办?
他们只有等死吧,在痛苦中慢慢等待死神的降临。
我知道那种痛苦那种绝望的感觉,我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我难受得几乎窒息,我不敢看木阳那张脸。
可是,我没看到木阳,我只看到了程瑜。
“木阳呢?”我问程瑜。
程瑜:“木总生病了。”
我一慌,忙问:“怎么回事?”
程瑜:“夫人放心,只是感冒了而已。”
我张口就问:“是不是因为抽血抽得太多?”
“这?”程瑜犹豫了半天:“这我也不知道。”
“我要去看他。”
程瑜立刻拦住了我:“夫人,不可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预防感染,绝不可以接触感冒的病人。”
现在我的白细胞水平只是达到能出无菌仓的水平,还没达到正常人的水平,普通的细菌病毒就能给我致命的打击。
程瑜说得有道理,我明白,可是。
“我不靠近他,我只远远地看他一眼,行吗?”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可怜了,程瑜最后还是答应。
他带着我缓缓来到木阳病房前,离病房还有几米,程瑜就不让我往前走了。
隔着一层玻璃,远远地我看着他,他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因为发烧吧,双颊有点发红。
我的心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对他所有的怨气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