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第三章 篮球场边的荧光鞋闹剧
夕阳像一颗熟透流油的咸蛋黄，沉沉地挂在篮球场的铁丝网外，把塑胶地面染得一片橘红。空气里蒸腾着汗水和尘土混合的热气，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篮板的闷响、还有少年们粗重的喘息和呼喊，交织成一片喧嚣的声浪。
林阳刚结束一波防守，撑着膝盖喘气，汗水淌进眼睛，辣得他眯起了眼。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午后紫藤长廊尽头，楚馨鞋尖那块被阳光烙下的灼人光斑——一个无声而冰冷的嘲笑。
“阳哥！接着！”
一声亢奋的吆喝盖过场上的嘈杂。林阳下意识回头，一个色彩极其炸裂的鞋盒划着抛物线，带着王胖十二万分的热情，朝他怀里砸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盒子是荧光粉色的，在夕阳下简首像个自发光体，灼烧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打开盒盖，里面安静躺着一双鞋。荧光绿！真正意义上的荧光绿！鞋带如同两条扭曲的霓虹灯管，鞋身绿得极其纯粹、极其张扬，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黑暗中怒吼着亮起来，把黑夜撕开一个口子。林阳捧着这双鞋，感觉它们在手里微微发烫。
“怎么样？”王胖像献宝一样凑过来，汗津津的脸上满是得意，“夜光战神！够不够炸？够不够酷？兄弟我可是下了血本！楚学姐那种级别的女神，就得这种王炸级别的礼物才能镇住场子！”他用力拍着林阳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阳踉跄了一步，“快，学姐就在那边！机不可失！”
林阳顺着王胖努嘴的方向看去。场边靠近铁丝网的塑料长凳上，楚馨安静地坐着，膝盖上摊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垂落的发丝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边，仿佛场内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不要绿鞋子！” “丑！像……像烂掉的蘑菇！”
脑子里那个稚嫩的童音仿佛又被这耀眼的绿光刺激到了，尖锐地再次抗议，带着不容置疑的嫌弃。
林阳捧着这双“王炸”，头皮发麻，感觉就像捧着个随时会爆的彩色炸弹。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烫手山芋，王胖己经等不及了——他一把夺过鞋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气势，冲到了楚馨面前。
“楚学姐！”王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变调，在球场的喧闹中突兀地拔高。他把鞋盒像捧圣物一样举到楚馨眼皮底下，盖子大开，让那双荧光绿的“夜光战神”彻底暴露在夕阳余晖中。“林阳赔你的！顶级限量版！晚上会发光的那种！贼酷炫！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那点小意外啦！”
球场上的拍球声、呼喊声，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过来。打球的停了动作，擦汗的忘了毛巾，连篮球撞在篮筐上弹开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空洞。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王胖粗重的喘息和荧光鞋嚣张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那光芒在楚馨白皙的脸上投下跳跃的绿色光斑。
楚馨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抬起。她先是扫了一眼王胖那副“快夸我”的表情，然后，视线极其缓慢地落在那双荧光绿的鞋子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只是微微眯了一下。那细小的动作，却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度。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用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嫌弃，勾住了一只鞋的鞋带，把它从鞋盒里拎了起来。荧光绿的鞋身在夕阳下像一个巨大的、发出无声嘲笑的信号灯，灼烧着每一个旁观者的视网膜。
“咯咯咯咯……”林阳脑海里，那个稚嫩的女童音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笑得肆无忌惮，“毒蘑菇！活的毒蘑菇！哈哈哈哈哈！”
球场死寂。楚馨的目光终于从那只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毒蘑菇”上移开，极其缓慢地扫过僵在几步开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林阳，最后落回到那只悬在半空的荧光绿鞋子上。她的嘴角极其微小地、近乎讽刺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拎着那只荧光鞋，迈着刚才在紫藤长廊里一样冷静的步伐，径首走向旁边的篮球架。手臂一扬，那只代表着王胖“血本”和林阳“心意”的荧光绿鞋子，像一面耻辱的战旗，稳稳地挂在了篮筐上。
荧光绿的鞋带垂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晃荡，在橘红色的夕阳背景里，刺眼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嘲笑符号。
“投篮。”楚馨转过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球场的寂静。她看着林阳，眼神淡漠，下巴朝着篮筐上那只晃荡的荧光鞋扬了扬。“命中率过八十，”她顿了顿，唇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丁点，“再谈赔偿的事。”
这话像一颗炸弹，终于引爆了凝固的空气。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笑声、口哨声和议论声。
“卧槽！楚学姐牛批！” “阳哥，上啊！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 “八十命中率？这比登天还难吧？” “那双鞋挂在那儿…哈哈哈哈太有画面感了！”
林阳的脸颊火烧火燎，血液冲上头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抄起王胖脚边滚落的篮球，几步冲到三分线外。那颗熟悉的皮质篮球此刻握在手里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死死盯着篮筐上那个随风晃动的、刺眼的荧光绿目标，它像一只邪恶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嘲笑着他。
沉肩，屈膝，起跳，手臂用力将球推射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球没有奔向篮筐，而是带着林阳满心的懊恼和无处发泄的憋屈，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挂鞋子的鞋盒上！
鞋盒应声变形，掉落在篮筐下方的塑胶地上。那只荧光绿的鞋子也随着惯性，从篮筐上滑落，鞋底朝天，狼狈地盖在变形的鞋盒上。
巨大的反弹声浪还在球场上空回荡。 “……文化长廊…海报…” 那个刚才还在咯咯笑他“毒蘑菇”的稚嫩童音，在这一片混乱和哄笑声中，突然极其清晰、带着一种笃定的提醒，再次钻进了林阳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