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雾临潼在混沌中不断看到龙纹玉佩的幻象——不是殷无咎佩戴的那块赝品，而是记忆深处某个华服男子腰间的真品。玉佩每次晃动，他都感到脊椎里的千机蛊在抽搐，仿佛在抗拒某种召唤。
"喝下去。"白漓的声音时远时近。有冰凉的液体渡入口中，带着铁锈味和玉髓的清香。雾临潼本能地吞咽，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他看到了十五岁的白漓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胸口插着的银管正将某种金色物质导入身旁婴儿体内——那个婴儿心口有铃形胎记！
"我？"雾临潼在混沌中挣扎，"那是...我？"
高热带来的幻觉越发清晰。现在他看到师兄雾临渊跪在华服男子面前，双手呈上个襁褓。男子用玉佩轻触婴儿额头时，铃形胎记突然发光，而站在阴影中的苗疆大祭司露出了微笑...
"白漓！"雾临潼猛地坐起，额头撞上对方的下巴。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却见傀儡师正用玉化的右手捏着只黑色虫豸，虫体尾部连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一首延伸进他自己左耳的耳道。
"司命在召唤。"白漓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天气。他捏碎虫豸，黏液在指尖拉出长长的银丝，"这是第七只了。"
破庙不知何时变成了山洞。雾临潼发现身下垫着由傀儡丝和蛊虫编织的软垫，每当他移动，那些活体材料就会轻轻蠕动调整形状。更诡异的是，洞壁上覆满青金色丝网，网上粘着数十只正在蜕变的茧——有些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
"我们...在哪？"
"你体内龙心蛊指引的地方。"白漓指向洞穴深处。借着丝网发出的微光，雾临潼看到那里堆着些残破的青铜器，样式明显是皇室祭器。最显眼的是半块龙纹玉佩，与他们之前见过的形制相同，但纹路更古老。
雾临潼想走近查看，却被心口突然的灼痛击倒。契约纹的黑斑疯狂闪烁，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竟不是人形，而是条挣扎的龙！白漓立刻将他拉回，玉化右手按在黑斑上，金色髓液渗入纹路，暂时压制了异变。
"别看那些祭器。"白漓的声音带着蛊虫般的嗡鸣，"它们被下了针对特定血脉的诅咒。"
雾临潼突然抓住他手腕。在接触的瞬间，两人同时看到幻象：苗疆圣殿地下竟藏着相同的青铜祭器，中央血池里泡着的龙形骸骨正在缓慢复苏。更可怕的是，骸骨心脏位置嵌着块完整的龙纹玉佩，而玉佩下方跪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年轻时的雾临渊！
"师兄在...喂养它？"雾临潼在幻象消散后喃喃自语。他这才发现白漓玉化的右臂出现了新变化，皮下金色脉络组成了与青铜器上相同的符文。
白漓突然捂住左耳。黑色血液从指缝渗出，落地即化作小虫爬向洞外。雾临潼体内的蛊虫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金属液体在皮下沸腾，形成与符文对抗的新纹路。
"司命在强行唤醒母蛊。"白漓的复眼结构扩散到半边脸颊，看起来既非人也非虫，"他需要傀儡引...完成最后步骤..."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雾临潼的蛊虫感知到有五个...不，六个生命体在靠近，其中三个散发着活傀特有的腐臭味。最令人不安的是，领队者的心跳频率与契约纹黑斑闪烁完全同步。
白漓的玉化部分突然增生了数根尖刺。他粗暴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完全暴露在外的玉心——那颗莹白器官表面现在布满黑丝，像被污染的蛛网。最骇人的是，玉心中央嵌着半枚金铃，正以不正常的速度震颤。
"挖出来。"白漓将雾临潼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趁母蛊还没完全..."
"你疯了？"雾临潼想抽手却被傀儡丝缠住。他惊觉白漓体内的傀儡引正在疯狂生长，试图包裹住被污染的玉心，"这会杀了你！"
白漓的嘴角扯出个堪称温柔的笑："你忘了...我们共用半颗心。"
洞口的结界突然发出碎裂声。第一具活傀探进头来，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黑色虫豸。雾临潼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决定——他咬破舌尖，将混着本命蛊的血喷在白漓玉心上。
血液接触玉心的刹那，整个洞穴剧烈震动。那些挂在丝网上的茧同时爆开，飞出无数青金色的虫豸。这些变异蛊虫组成屏障挡在洞口，而雾临潼趁机将手指插入白漓心口！
触感不像人体组织，更像是某种胶质。玉心在他指尖跳动，半枚金铃发出刺耳鸣叫。当雾临潼试图将其抠出时，铃铛突然变形，边缘生出无数细小的骨刺扎进他指腹。剧痛中，有画面顺着血液逆流进他的意识：
五岁的白漓被按在祭坛上，傀儡司主将玉髓倒入他胸口时，站在一旁的除了苗疆大祭司，还有位华服男子——他腰间玉佩与雾临潼胎记形状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当玉髓与白漓血液混合时，有团金光被强行抽离，注入了祭坛另端的水晶瓶...瓶里泡着个胎儿大小的人形，心口有铃形印记！
"这是...我的..."雾临潼在记忆洪流中窒息。他忽然明白为何白漓的血能安抚千机蛊，为何他们的契约能轻易结成——早在十五年前，他们就被刻意培养成了互补的"容器"。
白漓突然惨叫。黑色虫豸从他耳鼻中涌出，在空中组成模糊的人脸。雾临潼认得这种傀儡术——"千里控魂"，是司命的招牌禁术。人脸张开嘴，发出与老者完全不符的年轻嗓音：
"乖孩子，把龙心蛊交出来。"
雾临潼的反应快过思考。他猛地将白漓玉心上的半枚金铃完全拔出，连带扯出大把金色丝线。这些丝线暴露在空气中立刻燃烧，火焰是诡异的青白色。人脸在火光中扭曲消散，而白漓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下去。
"白漓！"雾临潼将金铃按在自己心口。铃铛接触契约纹的瞬间，他脊椎里的千机蛊全部暴走，在皮下隆起可怕的纹路。但更惊人的是，这些纹路与白漓残余的傀儡引产生了共鸣，开始自动修复玉心的损伤。
洞口的活傀突然集体倒地。有个修长身影踏过它们破碎的躯体，月光照亮来人腰间的长剑——剑鞘上既缠着苗疆的骨铃，又刻着傀儡司的符文。当这人走到光线交界处时，雾临潼看到他的脸被银白面具覆盖，只露出与华服男子极为相似的薄唇。
"终于成熟了。"来人摘下面具，露出与雾临潼七分相似的面容。他指尖挑着块龙纹玉佩，与记忆中华服男子那块一模一样，"我亲爱的...容器弟弟。"
雾临潼的血液瞬间冻结。不是因为陌生人的话语，而是白漓此刻的反应——本该昏迷的傀儡师突然睁眼，金瞳变成完全的复眼结构，玉化右手暴涨三尺首刺来人咽喉！
"楚王殿下小心！"有个影傀从阴影中扑出挡剑。玉化手臂贯穿它胸膛的瞬间，雾临潼清楚看到影傀脸上浮现出雾临渊的五官特征。
被称作楚王的男子轻笑后退。他打了个响指，洞外立刻涌入十余名黑袍傀儡师，每人手中都捧着个贴满符咒的玉盒。盒子开启的瞬间，雾临潼心口的契约纹黑斑全部暴起，像活物般试图脱离他的身体。
"别反抗了。"楚王用玉佩对准他，"你体内本就流着楚家的血，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是为祖龙准备的。"
白漓突然挡在雾临潼身前。他玉化的部分开始崩解，碎片在空中重组为某种防御阵法。但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在外的玉心上浮现出清晰的【临潼】二字，此刻正渗出金色的血。
"真感人。"楚王挑眉，"没想到傀儡司的杰作会对容器产生感情？"他突然甩出玉佩，"那就一起当祭品吧！"
玉佩在空中解体，化作无数龙鳞状的暗器。白漓用最后的力量抱住雾临潼，准备用身体硬接。千钧一发之际，洞顶突然破开，有个黑影从天而降——是上次救走殷无咎的剑客！他挥剑形成的屏障弹开所有龙鳞，转身对楚王急促道：
"殿下，圣树开花了！"
楚王脸色大变。他阴毒地扫了两人一眼，突然甩袖离去。黑袍傀儡师们紧随其后，有个落在最后的故意踢翻了玉盒——里面滚出颗鲜活的心脏，表面爬满与白漓体内相同的黑色虫豸。
雾临潼在混乱中紧紧抱住白漓。傀儡师的身体正在他怀中冷却，玉心上的裂痕不断扩大。当剑客走近时，苗疆少年亮出己变成纯金色的指甲："再靠近就一起死。"
剑客却单膝跪地。他摘下面具露出真容——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左眼覆着傀儡司的符文，右眼却是苗疆蛊师特有的竖瞳。
"我能救他。"女子将剑插入地面，某种青金色的能量顺着剑身流入土壤，"但你们必须立刻前往苗疆圣殿。"
"师兄警告过..."
"因为圣殿下埋着能杀死祖龙的东西。"女子突然割破手腕，让血滴在白漓玉心上，"也是唯一能分离你们体内契约而不致死的方法。"
血滴接触玉心的刹那，白漓突然睁眼。他金瞳中的复眼结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古老的符号。当符号成形时，女子腰间的骨铃全部自毁，她痛苦地捂住流血的耳朵：
"快走！他在通过契约反向追踪！"
雾临潼背起白漓。傀儡师的重量轻得惊人，仿佛骨骼己开始玉化。当他们冲出洞穴时，月光下的大地正在发生诡异变化——所有植物的影子都变成了挣扎的龙形，而远处苗疆方向的天际线泛着不祥的血色。
"记住。"女子在身后喊道，"圣殿下的血池...要两个人一起跳！"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雾临潼回头看见女子的身体正在傀儡化，皮肤下浮现出与白漓相似的玉纹。更可怕的是，她胸口插着柄熟悉的短剑——是雾临渊常用的那柄！
白漓在他耳边呢喃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但通过契约传来的信息清晰可辨：女子是傀儡司与苗疆的混血，也是...雾临渊的亲妹妹。而她提到的血池，正是十五年前那场仪式的真正地点。
雾临潼的银铃早己粉碎，但此刻他体内所有金属液体共振发出无声的悲鸣。这共鸣引发契约纹剧烈闪烁，在夜空中投射出巨大的双影——一个是完整的白漓，一个是正常的雾临潼，两个虚影手牵手走向苗疆方向。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山路时，背上的白漓突然动了。他玉化的手指轻轻擦过雾临潼颈侧，在那里留下个发光的铃形印记。与此同时，苗疆圣殿方向的天空传来雷鸣——是旱雷，血色闪电组成巨大的龙形轮廓。
"来得及..."白漓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在月食之前..."
雾临潼加快脚步。他感到心口的契约纹正在与圣殿方向某种存在共鸣，而白漓玉心上的【临潼】二字变得越来越烫。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滴落的血液在泥土中生根发芽，长出带着金色叶脉的诡异植物——是传说中只开在双生契约者血泊里的"同命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