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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圣殿在血色月光下像颗腐烂的心脏。雾临潼背着白漓踏过最后一道山脊时，看到整座建筑被某种肉质藤蔓包裹，藤条随着地底传来的震动规律性收缩，如同正在给某个庞然大物供血。
"放我...下来。"白漓的声音比风还轻。他玉化的部分己经蔓延到右胸，皮肤下的金色脉络组成与圣殿外墙相同的符文。最诡异的是，这些符文正在自行重组，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雾临潼刚松开手，白漓就跪倒在地。傀儡师撕开胸前衣物，露出那颗近乎完全玉化的心脏——【临潼】二字现在泛着血光，每次闪烁都引发地下深处传来龙吟般的共鸣。
"看清楚了？"白漓抓住雾临潼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上面...早就刻着结局。"
掌心传来的不止是玉的冰凉，还有段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少年白漓被傀儡司主带到圣殿地下，有人用刻刀在他心脏位置一笔一划刻下【临潼】二字。而站在血池边观摩的，除了苗疆大祭司，还有位怀抱婴儿的华服男子。
"楚王..."雾临潼的指尖抠进玉心裂缝，"他抱着...我？"
白漓没有回答。他突然将两根玉化的手指插入自己左眼，挖出颗带着金色纹路的眼球。失去视觉的窟窿里立刻涌出青色蛊虫，自动填补成临时复眼。而被挖出的眼球落在掌心，竟开始播放另一段记忆：
五岁的白漓被铁链锁在血池中央，对面石柱上绑着个不断啼哭的幼童。当大祭司割开幼童手腕时，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粉的莹白——和现在的白漓一模一样。
"换血仪式..."雾临潼浑身发抖。他认出那个幼童就是自己，而所谓的"龙心蛊"实则是被剥离的皇室血脉！记忆最后，少年白漓被强行灌入某种液体后陷入昏迷，而幼童的哭声变成了诡异的龙吟...
圣殿突然剧烈震动。包裹外墙的肉质藤蔓全部爆裂，溅出的黏液在空中组成模糊的龙形。雾临潼体内的金属液体瞬间沸腾，在皮下拼组成与白漓心口相同的符文。最痛苦的是脊椎里的千机蛊，它们正在分泌大量记忆液体，导致眼前不断闪现陌生画面：
三岁的自己站在血池里嬉戏，而池底沉着具巨大的龙形骸骨；七岁生日那天，师兄带他远离圣殿时，袖中藏着把沾血的刻刀；十二岁首次操控本命蛊时，蛊虫组成的虚影不是苗疆图腾，而是条五爪金龙...
"啊——！"雾临潼抱头惨叫。这些被封印的记忆如烧红的铁钉扎进脑髓，而契约纹的黑斑趁机扩散，像蛛网般爬满他半边身体。白漓用玉化的手臂环住他，两人接触的瞬间，圣殿方向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是某种结界被同源能量破坏了。
"走。"白漓拽着他冲向圣殿。傀儡师的步伐越来越不稳，玉化部分开始剥落，碎片在地上长出金色的菌类。雾临潼发现这些菌丝组成箭头形状，全部指向圣殿后侧的某个偏门。
偏门上的锁生满铜绿，却在他们靠近时自动融化。门后是向下的螺旋阶梯，墙壁上嵌着人骨制成的灯盏，燃烧的油脂散发出熟悉的沉水香——与白漓平日用的熏香一模一样。
"人鱼膏..."雾临潼胃部抽搐，"这是用..."
"傀儡师的骨髓炼的。"白漓语气平静。他残缺的复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光，照亮阶梯上干涸的血迹，"司命最喜欢...用叛徒的骨头做灯。"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随着深入，雾临潼感到契约纹的黑斑逐渐活跃，像无数小嘴在吮吸他的生命力。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听到另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在大脑中响起的低语，用的是某种古老语言，他却莫名能懂：
【纯血之躯...终于回来了...】
白漓突然僵首。他玉化的右手自动抬起，在空中画出血符文的起笔。雾临潼体内的千机蛊立刻暴动，分泌出对抗性物质让他恢复控制。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那个存在能部分操控他们的身体！
最后的阶梯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两条互相吞噬的龙，每条龙的逆鳞位置都留有凹槽——形状与龙纹玉佩完全吻合。白漓的玉心突然自行离体，悬浮在空中分裂成两半，精准嵌入凹槽。
"原来...是这样..."雾临潼看着嵌在龙眼的半枚金铃。那是从白漓心里挖出的部分，现在与玉心共同组成开门的钥匙。
青铜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中混杂着奇异的芬芳，像是万种毒花同时绽放。门后是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血池占去三分之二面积，池水浓稠如汞液，表面浮着层七彩油膜。
池底沉着具巨大的龙形骸骨，但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龙——是某种类人生物被强行扭曲成的龙形，脊椎骨节数远超正常人类，头骨却保留着清晰的人面特征。骸骨心脏位置嵌着块完整的龙纹玉佩，而肋骨组成的牢笼里，蜷缩着个熟悉的背影。
"师兄？！"雾临潼的惊呼在空间里回荡成多重回声。那人回头时露出雾临渊的脸，但皮肤己经半玉化，瞳孔是傀儡师特有的金色。
残魂露出疲惫的微笑："来得...太晚了..."他的身体突然透明化，露出心口插着的青铜短剑——与女剑客那柄一模一样，"妹妹...还是选了楚王..."
白漓突然跪倒在地。他剩余的血肉之躯开始急速玉化，只有刻着【临潼】二字的心脏位置还保持柔软。雾临潼想去扶他，却被池水突然掀起的浪头打湿半边身体。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他看到了血池的真实作用——
这不是镇压之地，而是孕育场！历代苗疆"圣子"被喂食的所谓"长生药"，实则是稀释过的龙血，为的就是培养出能承受祖龙意识的容器。而他雾临潼，是三百年来唯一成功的实验体。
"现在...明白了吗？"雾临渊的残魂指向池底。随着他动作，池水暂时澄清，露出底部堆积如山的婴孩骸骨，每具心口都有铃形印记，"你本该死在这里...是白漓分走了...一半诅咒..."
雾临潼如遭雷击。他转向正在玉化的白漓，傀儡师胸前的【临潼】二字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刻痕——【楚】。这个字出现的刹那，血池沸腾了，池底人面龙骨睁开空洞的眼窝，玉佩发出刺目血光。
"双重骗局..."雾临渊的残魂苦笑，"你以为是...大祭司和楚王的阴谋？不...是他们...都被祖龙利用了..."他突然扑向雾临潼，"跳下去！在月食结束前...用同命契污染血池！"
白漓比残魂更快。他完全玉化的身体抱住雾临潼，两人一起坠入血池。浓稠液体灌入耳鼻的刹那，雾临潼感到有东西顺着七窍钻入大脑——是祖龙的意识！它贪婪地翻检着记忆，寻找最脆弱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白漓吻住了他。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撕咬般的深入，傀儡师用最后的人类之躯传递来一段加密记忆：
十五岁的白漓在祭坛上苏醒，发现胸前刻着【临潼】二字。而本该被抽干血液的幼童奇迹般存活，正被雾临渊抱在怀中。少年傀儡师趁乱将半枚金铃塞入孩子心口，这个动作被苗疆大祭司发现后，他遭受了整整三年的"矫正"折磨...
记忆突然转换。现在雾临潼通过白漓的眼睛看到自己五岁时的模样——蜷缩在苗疆圣殿的偏室里，胸口金铃每夜发出只有傀儡师能听到的哭声。而远在王朝傀儡司受刑的白漓，正是靠着这微弱的联系保持人性...
血池突然剧烈翻腾。祖龙意识发现了这段记忆，它操控池水形成无数尖刺扎向两人。白漓用玉化身躯硬接，同时将雾临潼推向池底龙骨。当苗疆少年碰到龙心位置的玉佩时，整个空间突然静止——
他站在记忆的十字路口。左侧是白漓被囚禁的三年，每日忍受银管抽髓的痛苦；右侧是自己被培养成容器的童年，每个夜晚金铃都会吸取噩梦。而正前方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捧着颗跳动的心脏，上面刻着【选择】。
"白漓？"雾临潼伸手触碰。身影转身露出傀儡师的脸，但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金色髓液。他胸口大开，里面蜷缩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正是记忆里那个被换血的自己！
现实中的血池开始结晶。雾临潼发现自己正抱着完全玉化的白漓下沉，而池底龙骨正在苏醒，人面头骨发出"咔咔"的响声。最可怕的是，他心口的契约纹正在被池水改写，银白色逐渐染上黑红。
"要忘...一起忘。"雾临潼咬破舌尖，将本命蛊渡入白漓口中。蛊虫携带的不仅是生命力，还有他全部的记忆精华。当第一只蛊虫抵达玉心时，【临潼】二字突然大放光明，将周围池水蒸发成血雾。
玉化的白漓睁开了眼。不是复眼也不是金瞳，而是正常人类的眼睛，只是虹膜里游动着青金色的光点。他抬手抚过雾临潼的脸，这个简单的动作引发玉质外壳大面积龟裂。
"傻子..."白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契约...本就是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
池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龙骨完全站起时，整个球形空间开始崩塌。雾临渊的残魂在消散前最后喊道："玉佩！毁掉龙心的玉佩！"
雾临潼挣脱白漓的怀抱，向龙骨架游去。骸骨比他想象的庞大得多，每根骨头表面都刻满与契约纹相同的符号。当他伸手去够心口的玉佩时，整具骨架突然收缩，变成个悬浮在空中的华服男子——与记忆中的楚王有八分相似，但眼神古老得可怕。
"我的容器..."男子伸手触碰雾临潼心口。就在接触的刹那，契约纹突然暴起银光，将那只手灼烧出白骨，"你竟敢...用同命契污染纯血！”
白漓从背后抱住祖龙化身。他玉化的身体开始崩解，碎片全部刺入对方灵体。祖龙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而雾临潼趁机抓住龙纹玉佩——
触感不像玉石，而是某种温热的有机质。玉佩在他掌心跳动，频率与白漓残留的玉心完全一致。当雾临潼狠心捏碎它时，整个血池瞬间蒸发，露出池底刻满符文的巨大阵图。
"不！！！"祖龙化身在消散前掐住白漓咽喉，"那就一起..."
雾临潼的指尖触到阵图中心。那里有个铃形的凹槽，与他胎记形状完全吻合。当他把流血的手掌按上去时，整个阵图亮起银白光芒，将祖龙灵体硬生生扯回骸骨之中。
白漓坠落在阵图另一端。他的玉化外壳全部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布满契约纹的血肉之躯。而雾临潼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开始玉化，皮肤下浮现出与白漓曾经相同的金色脉络。
"平衡..."白漓爬向他，每移动一寸都在阵图上留下血痕，"契约...在重新平衡..."
当两人手指相触时，阵图突然反转。银白光芒分成两股，一股缠绕祖龙骸骨将其拖回池底，另一股则将他们包裹成茧。在完全被光芒吞没前，雾临潼看到雾临渊的残魂最后微笑了一下，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通过契约传来的信息比听觉更快：【记住，真正的同命契...是宁愿自己痛苦也要对方活着】
强光过后，圣殿地下只剩干涸的血池和两具相拥的身体。白漓胸口不再有玉心，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带着契约纹的血肉；而雾临潼的玉化停止在右臂，与白漓曾经的状况完全对称。
最惊人的变化在两人心口。当晨光从崩塌的穹顶洒落时，干涸的血池底部浮现出两行新刻的符文：
【以我半心，换尔全魂】
【情丝缠蛊，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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