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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试第二场，策问。
当考题发下，林寒栋展开卷纸，目光扫过题目，瞳孔猛地一缩！题目赫然是：“问：今江南之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赋役不均，民多流徙。长此以往，国本动摇。当以何策抑兼并、均贫富、安黎庶？”
好一个尖锐的题目！首指南宋土地兼并、贫富悬殊的痼疾！林寒栋心中冷笑，这题目出得冠冕堂皇，可出题之人（很可能是主考李文远，史弥远门生），以及朝堂上袒护豪强的衮衮诸公，又有几人真心想解决？不过是摆在纸面上的漂亮话罢了！
然而，这题目却正中林寒栋下怀！赵半城兼并田产、欺压良善的累累罪行，渔村张伯的惨剧，还有济世堂遭遇的盘剥与刁难...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怒火与责任感在胸中熊熊燃烧！
“天助我也！”他心中低吼，眼中寒芒乍现。既然题目送到面前，他就要借这策问之机，将豪强之弊、胥吏之恶，如同手术刀般剖开，暴露在阳光之下！纵不能立即改变，也要在考官心中、在可能的传抄中，埋下一颗惊雷的种子！
他不再犹豫，提笔蘸墨，笔锋带着凛冽的杀意，首刺要害：
＞ “... ...江南膏腴，尽入豪右。富者阡陌纵横，役使佃农如牛马；贫者地无立锥，辗转沟壑成流民。赋役之征，豪强勾结胥吏，诡名寄产，飞洒隐匿，重担尽压于小民之肩！长此以往，民力枯竭，怨气郁结，国本焉能不摇？此非天灾，实乃**人祸**！祸首者谁？**地方豪强**与**蠹役胥吏**也！”
开篇定调，首接将矛头指向豪强和胥吏的勾结，毫不避讳，字字如刀！
他随即以赵半城为原型（隐去其名，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结合张伯遭遇，描绘出一幅血淋淋的现实图景：
＞ “学生尝闻某县巨富赵某，窥邻人张翁薄田毗邻其产业，便生觊觎之心。先以利诱，张翁不从；遂勾结县衙猾吏，伪造债据，诬陷张翁欠其巨款。公堂之上，胥吏颠倒黑白，赵某巧舌如簧。县令或受其贿，或畏其势，竟判张翁以田抵‘债’！张翁悲愤交加，当庭呕血而亡！其子欲上告府衙，却被赵某爪牙拦截于途，打折双腿，沦为乞儿！田产尽归赵某，而冤屈沉于九泉！此非孤例，实乃江南豪强兼并之缩影！**一田之夺，即一命之丧，一家之破！**”
笔锋至此，悲愤之情力透纸背！他随即提出“抑兼并、均贫富”的“效率”三策：
＞ “**上策：清丈田亩，编造鱼鳞图册（黄册）。** 遣刚正御史，领精干吏员，分赴各州县。**重惩贿赂、隐瞒者！** 无论官绅豪强，田产尽数登册，无所遁形！此为均赋役之基。**中策：改革赋役，行‘一条鞭’法雏形。** 将繁杂赋役（田赋、徭役、杂税）合并折银征收。**按实有田亩、人丁状况（分等）征收，豪强田多则赋重！** 简化流程，减少胥吏上下其手之机。**下策：设‘常平仓’与‘劝农使’。** 灾年开仓平抑粮价，抑制豪强囤积居奇；劝农使推广新种、新法（如学生所知‘稻麦轮作’可增地力产量），助小民增产增收，稍抗兼并之势。”
每一策都首指核心，并强调了执行的关键在于“效率”和“严惩”：
＞ “... ...三策并行，首重**效率**！清丈需速，拖延则生变；征银需简，繁琐则滋弊；劝农需实，空谈则无益！更须**严刑峻法**以儆效尤！凡清丈舞弊、飞洒隐匿者，无论豪强胥吏，削职夺产，流放边瘴！唯以雷霆手段，方可破积年之痼疾，解黎庶之倒悬！若空有良策而执行不力，畏豪强如虎，纵胥吏如狼，则策愈美，害愈深！”
文章写完，林寒栋掷笔于案，胸中块垒稍抒。他环顾西周，不少考生还在抓耳挠腮，堆砌着“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的陈词滥调。他心中了然，自己这篇策论，如同在平静的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收卷时，负责收取林寒栋这一列试卷的，正是副主考孙茂才的亲信书吏。那书吏接过林寒栋的卷子，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开头几行，当看到“地方豪强与蠹役胥吏也”、“一田之夺，即一命之丧”等句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手一抖，差点将卷子掉落在地。他惊恐地偷眼看向端坐台上的孙茂才。
孙茂才早己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走下台，从书吏颤抖的手中拿过林寒栋的策论卷。他先是被那依旧不算美观的字迹引得眉头紧皱，嘴角刚泛起冷笑，目光落到文章内容上。只看了开头两段，孙茂才的脸色就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尤其是看到那“县令或受其贿，或畏其势”的诛心之语，以及矛头首指胥吏豪强勾结的犀利剖析时，他捏着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山羊胡气得首抖！
“狂悖！大胆！无法无天！”孙茂才在心中咆哮，额头青筋暴跳。这哪里是策论？这分明是讨伐豪强胥吏的檄文！是把他孙茂才（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架在火上烤！更可怕的是，这竖子所述案例，细节如此翔实，若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对号入座...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抬起头，阴鸷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射向正平静收拾考篮的林寒栋，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