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从包里摸出个黄色三角包,拆开江晓悠的手机壳,啪地塞了进去。
“护身符?”江晓悠嘴角抽了抽。
林夏翻了个白眼,“本来打算回家给你的。结果你倒好,不是翻墙就是崴脚,我看你是五行缺平安!”
江晓悠捏着手机晃了晃,失笑,“你信这个?”
林夏凑近,指尖戳了戳她额头,“老祖宗让我们别迷信,又没让我们不信!就当给我个心理安慰,行不行?”
“那你没给自己安排一个?”
林夏晃了晃包上的辣椒挂件,挤个眼:“我有它呢。”
江晓悠噗嗤笑出声,她作势要拆:“这玩意儿影响我手机散热。”
“你敢!”林夏一把按住她,凶巴巴的像只护食的猫,“知道这符我排了多久队吗?”
正闹着,林夏的手机铃声大作。
“完了完了!我的首播!我下了播就来陪你。”林夏手忙脚乱抓起包。
“别折腾了,又不是断胳膊断腿。”见林夏还要争,“明天白天,带糖醋排骨来换一周家务豁免权,成交?”
林夏眼睛瞬间亮起来,“家务豁免权?!行!给你攒着,等你好了,全!部!家!务!”
急匆匆冲到门口,又杀了个回马枪:“那你有事按铃!敢偷偷出院你就死定了!”
病房门“砰”地关上,她摸出手机,看着那个透明壳里鼓鼓的三角包。
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高热总不好,母亲也会在枕头下塞一道符。
尽管母亲自己就是医学博士。白大褂口袋里常年别着听诊器和钢笔,却仍会在深夜悄悄点燃艾草熏房间,用最传统的方式为她驱赶“病魔”。
或许这就是家人的爱吧,无关科学与玄学的边界,只是当理性暂时抵不过恐惧时,藏着家人最本能的、最想要牢牢护住对方的心意。让悬着的心,找到哪怕片刻的安放。
病房的灯刚熄灭,手机屏幕亮起。
林林抽泣声传来,“晓悠姐姐……我爸爸……我爸爸……”
江晓悠猛地坐起身。
“慢慢说,我在听。”她声音很轻,手指却攥紧了被单。
林林的哭腔终于拼凑成完整的句子:“他想不开……吞了过量安眠药……现在在抢救……”
酒吧的镭射灯在酒杯里揉成碎金,陈茜的声音混着电子乐忽高忽低。
她灌了口大都会,“我也是服了江晓悠了!自己去医药公司,让我追黑市,黑市欸!你们听听这词儿!”
闺蜜A凑过来:“然后呢?遇到黑社会了?”
陈茜摆摆手,“那倒没有。我当时站在那个小仓库,腿都软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江晓悠在这儿,她肯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突然挺首腰板,板起脸模仿江晓悠的语气,“‘先核对批号,再查冷链记录’,我就这么江晓悠附体,冷静沉着,居然真套出话来了!”
陈茜莫名有种冒险后的兴奋。
闺蜜B噗嗤笑出声:“茜茜,你对你师傅怎么又爱又恨的?”
陈茜立刻反驳:“没有爱!纯粹是职业素养好吗!”
闺蜜C插嘴:“那你还学她?”
“我那是……”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出【姑姑】两个字,陈茜撇撇嘴接通。
“你在酒吧?”陈主编听着这边的喧闹,声音如霜。
陈茜下意识缩缩脖:“就……放松一下嘛。”
“江晓悠调查受伤住院了,你还有心思玩?她现在不方便整理,先把今天调查资料发我。”
陈茜猛地站起来,“住院?她去的不是医药公司吗?能有什么……”
“她替你排过雷了,你追的那条线,是她确认过安全的。资料发我,现在!”电话挂断,陈茜攥着手机站在原地。
受伤?住院?
她想起上午分开时,江晓悠还拍了拍她手臂冲她笑的样子。
闺蜜的手在陈茜面前晃了晃:“茜茜!愣什么神,继续讲啊!”
陈茜没动。
她突然抓起包就往门口冲,“姐妹们,今天我请客!有急事,先走了。”闺蜜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冲出酒吧。
医药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晓悠替她挡了多大的雷?
出租车门关上的瞬间,陈茜低头翻出今天偷拍的资料。照片里模糊的批号、潦草的笔记,全是江晓悠教她盯的细节。
她根据陈主编提供的地址赶到医院时,却发现床铺整洁,护士说江晓悠己经转院了。
“搞什么啊?!”她拨通电话,“你在哪儿?”
“曲平镇医院2号抢救室,林林父亲情况不太好。”
陈茜张了张嘴,那句“你伤得重不重?”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却变成:“你乱跑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个伤员吗!”
回应她的是干脆利落的挂断音。
……
林林缩在长椅,眼泪无声地砸在膝盖上。
她身旁坐着个中年女人,那是她母亲,刚从一份工赶回来。女人的手粗糙发红,指缝里还残留着洗洁精的涩味,指甲边缘有几处开裂,显然是长期浸泡在洗碗池里的痕迹。
她脖子戴着条珍珠项链。
有几颗己经泛黄,却仍被擦拭得发亮,像是某种倔强的坚持,这条项链或许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又或是某个庆祝日咬牙买给自己的犒赏。
而现在,它成了这个女人与“过去那个自己”唯一的联系。
女人没哭,只是机械地搓着手背上的油渍,搓得皮肤发红。
“妈……”林林小声唤她。
女人这才回过神,扯出个僵硬的笑,从塑料袋里掏出个凉透的肉夹馍:“路上买的,你先垫垫。”
塑料袋上印着【老刘大排档】的logo,边缘还沾着一点辣椒油。
江晓悠坐在对面排椅上,看着这对母女,脚踝的胀痛一阵阵往上窜,她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纱布,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为了三千六的药涨到西千二,有人倾家荡产,有人差点送命。
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抢救过来了。”
林林“哇”地哭出声,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女人的眼泪也这才决堤般的簌簌滚落,两人像是终于敢把憋了一晚上的恐惧释放出来。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女人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