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旺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嗓音陡然拔高:“记者可是自带放大镜的职业,”他的嗓音又突然压低,“她接近沈小姐,保不齐是想挖点什么料……”
“砰!”
茶杯重重搁在桌面上的声响打断了他,沈世钧的语调骤然降温,“我沈世钧能让一个丫头片子掀了船?你当我这些年是怎么立足的?”
李天旺碰了一鼻子灰,眼珠子一转,突然提高音量,像抓住了什么把柄,“对了,她还和萧澈好过!”
萧澈的心脏猛地收紧。
死寂。
几秒钟后,沈世钧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微妙的玩味:“还有这回事?”
李天旺见终于引起兴趣,语速都快了几分:“是啊!不过……萧澈那小子走马灯似的换伴儿,跟这个记者也没多少时日……”
沈世钧不耐烦地打断,“那你提这个做什么?出去吧。”
李天旺悻悻地应了一声,佝偻着背朝门口挪动。快到门口时被沈世钧叫住。
“等等。你截留的分销款还差点尾巴,赶紧补齐,否则你就去陪张会计钓鱼。”
张会计上个月失足坠海的消息闪过李天旺脑海。
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为了补窟窿,连碧水云邸的别墅都卖了,贱卖时老婆的哭骂声犹在耳边,“沈董,还差,还差一点尾巴,再,再给我两日。”
“还有,那个记者你不许动她。”
门外的萧澈听到沈世钧对李天旺的吩咐,绷紧的心松了松。
门被拉开的前一秒,萧澈己经消失在楼梯。
消防通道阴影里,萧澈摸出烟盒,将香烟滤嘴在盒盖边缘轻磕,却没点燃。
沈世钧的反应太冷静了,这不对劲,除非他早就知道江晓悠的身份。
知道身份,却放任她接近沈清晏,这老狐狸到底在盘算什么?
更麻烦的是,李天旺那个蠢货居然把他和江晓悠的关系捅了出来。虽然沈世钧表面不在意,但……
懊恼地叹了口气,把烟又插回了烟盒。
……
“江小姐,那只比格犬……被偷走了。”
宠物医院的电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小时前。"医生的语气充满愧疚,“监控拍到是个戴帽子的男人,遮得很严实……”
江晓悠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脚踝,沉默两秒:“我马上到。”
宠物医院的电脑前,医生反复拖动进度条,脸色越来越难看。
“奇怪……明明刚才还能看到的……”
屏幕上,本该显示偷狗贼的那段画面,变成了一片雪花噪点。
她立刻联系阿飞。十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有人用管理员权限删了那段,IP是虚拟的,追踪不到。”
“狗的状态呢?”
医生搓着手:“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持续治疗……”
“血样取了吗?”
冷藏箱递到手中时,江晓悠手指打颤。
和比格犬分开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始终望着她,安静得令人心碎,仿佛笃信这个满身伤痕的人类一定会兑现承诺。
而现在,它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
回程的出租车摇摇晃晃。
江晓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手臂上干涸的血迹,还有怀里那管冰冷的血样。这副狼狈相让她突然笑出声。
“哈……”
翻墙受伤、冒险取证,甚至对林林父亲放狠话……结果呢?
最后连一条狗都护不住。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从后视镜投来担忧。
江晓悠回了回神儿,才发现自己在笑,可眼眶却是烫的。
“没事。”她摇摇头,把冷藏箱抱得更紧了些,心里一阵委屈。
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拼尽全力抓住的线索,总会莫名其妙地断在半途。
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一次次在即将触到真相时,轻巧地抽走脚下的阶梯,把棋局重新打乱。
……
江晓悠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
阿飞发来他私下找的检测机构的报告:
「血样因保存超时部分降解,检测准确性受限,但仍检出异常:」
她咬住下唇,继续往下翻
「异常发现:
1. I*F-1(胰岛素样生长因子)受体基因存在人为编辑痕迹
2. C*R-C*9剪切位点检测阳性(基因编辑工具残留)
3. 推测曾注射靶向生长激素受体(G*R)的基因治疗制剂
4. 最异常项:检测到某种重组蛋白,数据库无匹配记录,推测为未公开的实验性药物
备注:
该制剂可能用于身高干预或骨骼异常治疗
基因编辑原理无法追溯(载体病毒类型/启动子序列己降解)
风险提示:非正规基因治疗可能导致基因组不稳定(参考提供的犬只关节畸形表述)」
江晓悠眼皮首跳,她想起母亲笔记里写着的「蓝血症患者骨龄异常」。
阿飞的消息突然弹出:
[这种基因剪辑技术,正规实验室根本不会用,像是黑市‘定制’的。]
此时,陈主编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她办公室走出来,西装裤线锋利得能割破空气。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不重,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不是刻意张扬,而是那种习惯被人注视的人,身上自然沉淀的气场。
他的出现让整个办公区的嘈杂低了几分。几个女同事下意识放轻了敲键盘的力度,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瞟。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松松地拎着份文件,他在江晓悠的工位前停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略显凌乱的桌面——摊开的笔记本、贴满便签的显示器、还有半杯凉透的黑咖啡。
然后,他笑了。
不是客套的职场微笑,而是某种带着兴味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一本意外有趣的书。
江晓悠浑然未觉,正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基因检测报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啪。”
一个纸团精准地砸在她手边。
她皱眉抬头,正对上陈茜疯狂使眼色的表情,顺着视线转头。
他微微倾身,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腕表泛着低调的哑光。
“江记者?”
声音低沉,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羽毛扫过耳廓,让人不自觉绷紧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