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上扬,像是肌肉在自动执行“微笑”这个指令,而她的灵魂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挺……精神的。”
沈清晏脸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对吧?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一样。”
“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沈清晏笑了,“是啊,凶得很。可我就是喜欢他那种……”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不可驯服的样子。”
不可驯服?
她见过萧澈更凶的样子。
原来在别人眼里,那是“不可驯服”的魅力。
江晓悠忽然觉得这餐厅的空调温度太低了,冷风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冻得她面颊发麻。
“清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你喜欢他什么?”
沈清晏侧头想了想:“他让我觉得……活着。”
江晓悠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是啊,萧澈确实擅长让人“觉得活着”。
无论是被他气得半死,还是被他护在身后,那种心脏狂跳的感觉,确实比死水一般的日子强多了。
她该说什么?
恭喜?祝福?还是笑着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他送我去机场。”
这再正常不过的话,传到江晓悠耳中,似冰碴子掉进了油锅,“刺啦”一声,将心底那点隐秘的情绪搅得翻涌起来 。
江晓悠低头,切了一块冷掉的牛排,机械地送进嘴里,尝不出味道。
她看向她,眼神复杂,“清晏,如果有一天……”
她的话没说完,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选?
江晓悠没有问,她只是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沈清晏的,一饮而尽。
“一路顺风。”
……
车窗外的夜景模糊成一片,萧澈的影子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他掐烟皱眉的样子,替她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度,在巷子里那句“我的人也敢动?”
她以为忙起来就能忘记他。
可原来,有些人硬闯进心里,就再也赶不走了。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在贪恋什么,是那若有似无的温柔?还是错觉他明明在乎却非要推开她的矛盾?
她不知道。
门锁“滴——”一声响,林夏敷着面膜从沙发上坐起来。
“晓悠!”她趿拉着拖鞋碎步跑过来,“今天出什么事了?你电话里喊‘周砚’,我大气都没敢出,是阿姨照片上那个周砚吗?”
江晓悠点头:“对。”
林夏看她郁郁的样子,没再多问,“你脸色好差……”林夏伸手摸她额头,“发烧了?”
她轻轻拍了拍林夏的手臂,“没有,可能是累了,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满心的倦怠,任水流如何冲刷也难消半分。江晓悠裹着浴巾径首走向卧室,一头栽进床里。
萧澈的线早就断了。
沈清晏又要出国,她和周砚的局势,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她从包里摸出那张烫金名片——陆淮,《新锐时代》的幕后掌控者,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总让她想起盯上猎物的蟒蛇。
“老天,你是逼着我和毒蛇合作吗?”
林夏端着热牛奶推门进来。
“晓悠,”她坐到床边,声音放轻,“有心事啊?”
江晓悠接过杯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牛奶表面那层薄薄的奶皮,半晌才开口: “夏夏,你觉得萧澈是什么样的人?”
林夏怔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前颈,那里还残留着被萧澈掐过的幻痛。
“挺混蛋的。”她撇嘴,可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坏人?”
江晓悠双手捧着牛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
和那天清吧里,萧澈推给她的那杯一样。
无糖,加了一勺蜂蜜,温度刚好能入口。
她忽然想起他当时说的话:“不要妄想在我这里套取任何线索。”可递杯子的动作却放得那么轻。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林夏突然凑近,面膜精华还没擦净的脸在台灯下泛着光。
“你该不会……”她眯起眼,指尖戳了戳江晓悠的肩膀,“喜欢他吧?”
“咳——!”
牛奶呛进气管,江晓悠剧烈咳嗽起来,林夏手忙脚乱拍她的背。
“胡说什么!”她声音拔高了半度,“他那种自大狂、控制狂、动不动就威胁恐吓……”
“上次你找U盘晕倒在绿化带,他在医院抱你上轮椅,你揪他衣领的力度……”林夏夸张地比划,“能把高定衬衫扯成露脐装!”
江晓悠缓缓把视线移到林夏脸上,眼睛微眯,“那天你没走?”说着在林夏腰间一记掐扭。
林夏赶忙捂住嘴弹开,话音从指缝漏出:“我困了我去睡了!”逃似的跑回自己房间。
江晓悠放下牛奶,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烦躁地把毯子蒙在头上。
……
黑色越野车停在机场地下车库。
沈清晏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侧过脸看向萧澈,指尖轻抚着真皮座椅的纹路。
“等我回来。”她声音很轻,带着丝羞涩。
萧澈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蜷,目光仍盯着前方:“沈小姐的任务要紧。”
心里却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本该松一口气,沈清晏出国意味着江晓悠能暂时远离她,自己也可以不用每天和她周旋。
可沈清晏这个突破口现在要飞了,要如何尽快获取沈世钧更深的信任。
如果沈清晏,能把那个带着关键证据逃走的周砚尽快带回来,再好不过了。
候机厅里,广播响起登机提示。
沈清晏拖着行李箱,转身:“能抱一下吗?”
萧澈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肩背绷首,微不可察地后仰。
但沈清晏己经靠了过来。鸢尾花香扑面而来,他机械地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照顾好自己。”他挤出几个字。
地下停车场冷得像冰窖。
萧澈摔进驾驶座,车门关上的巨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他摸出手机,对着屏幕愣了一会儿,明知道和江晓悠断了联系后,她朋友圈除了转发社会热点,不会透露任何个人情绪。
可他还是固执地想从对话框点进头像,看看她的动态。
停车场信号时断时续,加载圈转了半天。他又用力戳了两下——
“我拍了拍‘江晓悠’”
萧澈瞬间慌乱。
“操!”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尖锐的鸣笛声惊跳起角落的野猫。
他盯着那个该死的提示,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江晓悠皱眉的样子。
她会怎么想?万一她问起来,他怎么解释?
“手滑”?
还是承认他他妈的就是想她了?
萧澈差点把手机从车窗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