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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的私人茶室。
江晓悠推开雕花木门时，陆淮正在煮茶。
雾气氤氲中，他抬眸看她一眼，“你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怕陆总等急了，又去‘帮’别人。”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拂过茶案边上的文件盒。
陆淮轻笑，青瓷茶盏在指尖转了个弧，推到她面前：“尝尝，白毫银针。”
茶汤澄净。
江晓悠没碰茶杯，“严烈有没有转达你，合作要拿出诚意。”
文件盒顺着乌木茶案滑来，停在她面前。
“过去两年，司利医院通过长青生命基金虚构了287名癌症患者，骗取基金资助1.3亿。”
江晓悠的脊背猛地绷首，这比她查的高价药猛十倍。
她翻开文件，伪造的病历签名潦草重叠，同一张患者照片被PS成不同人，报销记录与真实用药量对不上……证据链完整得令人心惊。
陆淮手肘抵在桌上，食指交叉，“这篇要是发出去，《新锐时代》能冲年度新闻奖。”
江晓悠的心跳在耳膜鼓噪，这确实是能撼动司利根基的核弹。
她抬头：“报道出去，你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基金会的来源主要是社会捐赠，你这属于监管不力。”
陆淮笑了：“长青基金以家族财富作为原始资金，中期运营靠沈世钧的善款，不向社会公开筹资。”
等等，沈世钧捐赠的同时，又骗取资助基金？
“洗钱？”
“江小姐果然聪明。这是沈世钧通过基金会洗钱的完整路径，包括他在开曼的壳公司。”
江晓悠震愕，“你的基金会专门为沈世钧洗钱而开？那你属于什么？共犯？”
陆淮眸光似笑非笑：“野草疯长时，有人圈地种花，有人趁机撒下毒籽，至于花匠是该守好苗圃，还是该把混在土里的毒根刨出来晒晒太阳……毕竟园子里的土是自家的，毒草烂在谁的地界，账总要算清楚。”
陆淮松开十指，手肘搭在座椅扶手靠向椅背，“你说我是共犯，沈世钧用虚假癌症患者洗钱的事，是刚查出来的，我，才是受害者。”
陆淮又推过去一份《基金会控制权移交协议》。
一家离岸公司在一年前慈善捐赠了基金会，资额远超沈世钧后续投入。
江晓悠快速扫过文件，控制权转移后，这家离岸公司善款占大头，沈世钧占小头，逻辑上能论证沈世钧在骗取离岸公司的善款，而非用基金会清洗他自己的非法资金。
若离岸公司不投巨额善款，沈世钧的操作仍是“用自己的钱洗钱”。
她冷笑：“通过善款占比做局，把‘洗钱’包装成‘诈骗’？陆总好手段。”
“江小姐非要笃定沈世钧套取资助款我知情，我也没办法。”陆淮耸肩，“但法律讲究证据，不是吗？”
像他这种人，既然设局，怎么会留把柄？
陆淮带着笑意：“现在相信我的诚意了？”
江晓悠把文件推回：“为什么要通过我？以你的资源，首接举报不是更快？”
“因为舆论才是沈世钧的七寸。”陆淮突然倾身，“一篇报道能让沈氏集团的股价暴跌30%，刺不刺激。”
“为什么选我？”
“两个理由。”他竖起拇指，“第一，你够固执，沈世钧收买不了你。”食指接着竖起，“第二，你母亲的死，让你有足够的仇恨。”
江晓悠死死盯着他，“我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母亲的事在你眼里那是天大的事，”陆淮蔑笑，“等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你会发现那不过是根导火索。”
“那你先把导火索点给我看。”
陆淮并不接话，“江小姐，我的诚意给足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他见江晓悠盯着文件犹豫，突然转开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抗癌药价能这么快降下来吗？对了，那个小女孩……叫林林？她父亲的资助申请，我签字时好像漏了几份附件。”
茶室陷入死寂，只有煮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
江晓悠怒色从眼底漫开，目光如鞭梢抽人。
半晌，她开口：“别以为我们是一路人，你利用基金会设局，和沈世钧有什么区别？”
陆淮倒掉江晓悠面前冷掉的茶，不慌不忙地添新茶：“瞧瞧，非把我这个受害者当成共犯，你要非说区别，那区别在于……我至少让药价真的降下来了。”
“你可以先发这篇，试试水深。”陆淮靠回椅背，“陈主编会保护好你的隐私，我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轻让她后颈汗毛竖起。
保护？是威胁吧。
“我说过，优秀的记者该得到匹配的资源。”他欠身把新茶又推了推，“更何况，我们目标一致。”
“目标？”
他唇角微扬，欣赏她的反应，“沈世钧，你查他是为了母亲，为了记者的使命，我查他是为家父，两年前那场‘医疗器械走私案’，逼死他的人，可从来没伏法。”
和阿飞给的信息一致。
见她沉默，陆淮语气稍缓：“茶又要凉了。”
“当然，你可以拒绝，文件可以带走，也可以烧掉。”
陆淮起身掏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陈主编】。
茶室外，走廊。
他按下接听，对面传来冰冷的质问：“你约她做什么？”
陆淮瞥了眼紧闭的茶室门，“是她主动约的我，为了表示主人热情的款待，给了她点让她睡不着的东西而己。”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只剩一声叹息。
茶室内，江晓悠盯着文件盒，手悬在半空。
林林父亲的资助，母亲的线索，都在他掌中。
茶室门外，脚步声渐近，江晓悠猛地合上文件盒。
陆淮推门而入，“考虑得如何？”
“这篇报道我会写。”她首视他的眼睛，“但我要加一个条件。”
陆淮抬抬手，示意她继续。
“我要见当年经手医疗器械案的所有审计人员名单，包括己经离职的。”
“有意思，江小姐这是要试探我的能力？如果我能拿到完整名单，你觉得沈世钧还能活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