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的烤箱又“叮”了一声。
她踮起脚去够炉门,发梢上沾着的面粉簌簌往下掉。
焦黑的蛋糕砸在托盘上,却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和上次一样。
“第三十七次。”她捏着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叉,又在“雷元素液”旁边打了个问号,“阿九说雷火淬魂,可疏桐的异能液加三滴就把面糊烧糊了……”
地下室的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苏九黎抱着一摞旧账本探进头来,头顶沾着地窖的浮尘:“月姐又在烤‘实验品’呢?”
林疏月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扣在桌面上,耳根通红:“没、没什么!就是……想给你做个新口味!”
苏九黎弯腰捡起一块焦蛋糕,咬了一口。
甜与苦在舌尖炸开,他突然想起第一世的小医女——那时候她总是把蜜饯藏在药碗底,说“先苦后甜才记得牢”。
“月姐。”他擦去她嘴角的面粉,“你最近总问我轮回的事。是不是……”
“一个人真的可以分成两个人活着吗?”林疏月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沾了星星,“就像……把命魂撕开两半,各自活成不同的人?”
苏九黎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地窖里那道渗着黑雾的裂缝突然在他眼前闪过,还有面具里那缕被他封了千年的魂。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希望你是那个代价。”
林疏月没听懂。
她扑过去把他推出了地下室:“去去去,等成功了第一个给你吃!”
拾光斋的铜铃在正午时分响了起来。
白砚抱着一个牛皮纸包走进门来,袖口沾着星垣大学古籍室的墨渍:“九黎,我在《命魂契约录》残卷里找到线索了。”
顾清欢端着茶盘从后堂转了出来,发间别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教授来得正好,我刚翻出了些老物件。”她指尖一挑,账本夹层里滑出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上的人眉眼与苏九黎几乎一模一样,左眼却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白砚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摊开残卷,纸页上的古篆泛着冷光:“镜魂术。命魂断裂者需寻‘命魂映像’重塑本源……这画像上的,恐怕就是你的映像。”
苏九黎的掌心贴在了画像上。
纸页泛起微光,他突然想起地窖那道黑雾的味道——和画像上若有若无的腥气,一模一样。
“叮铃——”
楚临风的军靴声比门铃先到了。
他扔过来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叠染着血渍的实验记录,最上面一页用红笔标着“目标体S - 9己完成分离”。
“地下实验室的研究员全死了。”楚临风的指节敲在“融合指令”西个字上,“他们想拿你做模板,造新的长生者。”
顾清欢的茶盏“咔”地裂开了一条缝。
她望着画像上的疤痕,突然轻声说道:“上个月打扫阁楼,我在檀木箱底摸到过类似的血渍……”
苏九黎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抓起画像冲进地窖,老檀木的断枝在窗外吱呀作响。
裂缝里的黑雾更浓了,正顺着他的指尖往血管里钻——像在催促着什么。
“苏九黎。”
一个女声从断枝后面传来。
柳如烟倚着老檀木,发间插着一根骨簪,眼神比上次柔和了些。
她抛过来一枚黑色玉简:“这是你第九世亲手封的记忆钥匙。”
苏九黎接住了玉简。
凉意顺着掌心窜进命魂锁链,他突然想起千年前的断墙——自己跪在血泊里,把一缕魂封进锁链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有些事,忘了比记得好。”柳如烟转身要走,又停住了脚步,“你封的那缕魂,等这一天等了千年。”
玉简在苏九黎手里发烫。
他咬破指尖按了上去,眼前突然一片血雾——
千年前的战场,他抱着断剑跪在焦土上。
夜无妄的笑声从云端砸了下来:“你护不住十二命魂,就陪她们一起死!”
他攥紧锁链,将自身命魂狠狠撕开。
一半裹着记忆坠入轮回,另一半凝成漆黑的魂体,左眼裂开一道血痕:“替我守着她们。等十二世聚齐……”
“等十二世聚齐怎样?”苏九黎对着血雾吼道。
幻境突然破碎。
他踉跄着扶住墙,掌心全是冷汗。
地窖裂缝里的黑雾涌得更急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左眼有道疤的人。
“阿九!”林疏月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蛋糕成功了!你快尝尝看——”
苏九黎抹了把脸,把画像塞进怀里。
他刚要上楼,就听见拾光斋外面传来脚步声。
“顾姐,”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我是新任的古董顾问陆昭,来办交接手续……”
顾清欢的声音带着笑意:“稍等啊,我们老板在忙。”
苏九黎望着地窖裂缝里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裂着血痕的“自己”。
另一个他,是否也听见了林疏月的声音?
是否还记得甜月甜品店的杏仁饼,和那碗藏着蜜饯的药?
命运的齿轮,从来就没停过。
他摸向怀里的画像,指尖触到那道疤痕。
楼上传来林疏月的欢呼声:“阿九!这次真的有桂花香!”
苏九黎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楼上走去。
地窖裂缝里,黑雾凝成了一道人影。
他望着苏九黎的背影,左眼的疤痕泛着血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