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垣市的雨停了三天,第三日清晨的天空却泛开诡异的金色极光。
苏九黎站在拾光斋门前,仰头时睫毛沾了层薄霜。
老檀木的枝叶突然簌簌抖动,他伸手接住片飘落的叶子——叶背的古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黑纹,像被墨汁浸透的血管。
“檀木活了一百三十年。”他指尖按上树干,掌心的温度刚渗进去,整个人猛地一颤。
那是种极冷的气息,像被封在冰棺里千年的腐木,带着不属于现世的腐朽甜腥。
他想起前世在极北之地见过的“永夜”,想起夜无妄最后消散时,眼底那抹不甘的暗红。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
林疏桐的消息弹出来:“城东废弃实验基地,速来。”
林疏桐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玻璃。
她蹲在尸体旁,战术手套按在死者胸口——暗红血痕下,“永夜会”的蛇形标记正渗出幽蓝荧光。
更让她喉头发紧的是那张脸:刀刻般的眉骨,左眼角的疤痕,和她前世在战场看到的叛将分毫不差。
“组长,这是三个月前失踪的生物学家。”队员小周举着证物袋,“但DNA比对……完全不符。”
林疏桐没说话。
她摘下战术目镜,指尖轻轻抚过死者闭合的眼皮。
记忆突然翻涌——前世她持剑刺穿叛将心口时,对方也是这样闭着眼,嘴角挂着冷笑。
通讯器突然响起苏九黎的声音:“是记忆残影。”他的声音比平时沉,“永夜会在用红颜的命魂当引子,把死人的记忆碎片捏成新躯体。”
林疏桐猛地抬头。
透过基地破损的穹顶,她看见极光在云层里拧成个漩涡,像只正在睁开的眼睛。
阮清歌把匿名信拍在办公桌上时,金笔帽“当”地弹出去。
视频里的女人跪在青石板上,背影像极了她母亲——但母亲三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
她盯着画面里的祭坛,那是清歌集团旧址的地下三层,她十二岁时偷跑进去过,被父亲拎出来时挨了生平第一顿打。
“命魂未尽,轮回不止。”视频里的女人突然抬头。
阮清歌的呼吸顿住——那根本不是她母亲,只是张和母亲有七分像的脸。
她扯下耳钉扔进抽屉,高跟鞋踩得大理石地面哒哒响。
地下三层的通风口还在漏风,她摸黑往下走时,手机屏幕突然熄灭。
“阮总。”
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清歌转身,看见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站在阶梯转角,容貌和她有八分相似,眼尾却挑着股冷意:“别急着查,你该先看看……自己的命魂,还剩几分。”
顾清欢的指甲掐进账本页脚。
她翻到最新一页订单,“长平郡主”“永安夫人”“镜湖女冠”这些名字刺得她眼睛疼——都是前世红颜们的封号。
上回看到这种字,还是三百年前,她替苏九黎试毒前,在药罐上看到的血书。
“这是命魂召唤咒。”白砚推了推眼镜,全息屏上跳动着古老符文,“只有和苏九黎命魂共鸣的人,才能看见这些名字。”
顾清欢猛地站起来,围裙口袋里的桂花糕碎了半块。
她拨苏九黎的电话,听着忙音皱眉,又打林疏桐——占线。
再打阮清歌——关机。
最后打到甜品店:“疏月,九黎哥在你那儿吗?”
林疏月的声音带着奶油香:“他半小时前说去看老檀木,现在应该……啊!清欢姐你等下!”
顾清欢听见电话里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木头断裂的脆响。
唐昭的摄像机镜头裂了道缝。
她蹲在巷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镜头盖上。
刚才采访暴雨预警时,一道紫雷突然劈下来,她眼前发黑前,竟看见自己穿着盔甲,举着……不是摄像机,是面青铜镜,正对着战场中心的苏九黎。
“记者小姐。”
路人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唐昭摸向胸口,摸到个圆形硬物——是枚发光的镜头盖,纹路像极了前世那面青铜镜的边缘。
她鬼使神差按了下。
时间突然凝固。
刚才撞她的外卖员悬在半空,雨珠停在离地面三厘米的位置。
唐昭瞪大眼睛——镜头盖的光纹正在她手背浮现,和前世镜面上的咒印一模一样。
拾光斋的老檀木在傍晚发出裂响。
苏九黎仰头时,看见最粗的枝桠裂开道缝,黑血般的液体正往下淌。
他摸出手机想打给顾清欢,屏幕却突然亮起林疏桐的消息:“尸体消失了,监控拍到……它自己站起来走了。”
与此同时——
阮清歌的旗袍被墙角的钢筋划破,她踹开虚影的手,后背抵在潮湿的砖墙上。
那女人的指甲正往她心口戳,每根指甲缝里都渗着和极光同色的金光:“你以为命轮闭合就能逃?他的长生,要拿你们十二人的命魂……当灯油。”
顾清欢冲进拾光斋时,檀木下的青砖己经被黑液泡软。
她喊“九黎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苏九黎半跪在树前,右手插在树干的裂缝里,额头全是冷汗。
唐昭攥着镜头盖冲进巷子,她看见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往拾光斋方向走,为首那个的脸……和林疏桐发的尸体照片一模一样。
她按下镜头盖,男人的脚步顿住,她趁机掏出手机:“九黎哥,有东西……要来了!”
而此刻的林疏月,正踮脚够烤箱顶层的草莓酱。
蛋清打发的嗡嗡声里,她忽然顿住。
有个沙哑的声音从烤箱后面钻出来,像生锈的齿轮在磨:“小医女,你的药……还能救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