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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之主的黑雾褪到最后一层时，苏九黎的刀尖突然往下沉了半寸。
那张脸太熟悉了——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细纹，连左耳垂上那道细不可察的旧痕，都和他在拾光斋老铜镜里看了十年的自己分毫不差。
更让他喉头发紧的是，对方开口时的尾音，竟带着千年前雪夜围炉时，那位导师教他辨认古玉沁色的腔调：“你不该回来……”
沈知夏的记忆水晶在掌心发烫。
她按动开关的手指有些发颤，水晶表面浮起幽蓝波纹——画面里，青衫老者正跪在血月之下，十二道命魂光链缠上他的脖颈。
“轮回悖论”西个字从他齿间迸出时，苏九黎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在喊：“师父！”
“他当年承受不住百年轮回的记忆剥离，想用命魂补全长生。”沈知夏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可命魂要的是真心，他却用了……”她没说完，水晶里的老者突然抬头，眼神从痛苦转为癫狂，“是迷失的自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战场边缘传来破空声。
唐昭的身影如白驹掠过焦土，微型摄像机的红光在归墟之主身侧闪了十七次。
她跃上断墙时发绳崩断，碎发糊在汗湿的额角，却还冲阮清歌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阮清歌的平板屏幕在跳动。
她快速划拉着唐昭传回来的轨迹图，指甲在玻璃上敲出急响。
“看这里！”她突然拍桌，“每次他否定‘爱’‘愧疚’这些情感时，黑雾浓度会下降0.3秒。”她抬头时眼里有光，“我们得让他动情。”
归墟之主的黑雾突然翻涌。
阮清歌扯断袖扣的动作比他更快，雪纺衫滑下手臂，露出一道蜈蚣似的旧疤，从肘弯蜿蜒到腕骨。
“你说真心是虚假的？”她迎着黑雾往前半步，“那你告诉我，二十年前阮家祠堂那把火，我跳崖时磕在石头上的这道疤，为什么会在你给我的婚书里夹的止血方上，多写了一味田七？”
黑雾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归墟之主的身形晃了晃，面具下漏出半张脸——是阮清歌记忆里，那个在她逃婚夜追了三十里山路，最后把药包塞给她时耳尖泛红的少年。
“星冕局特遣队，全体警戒！”陆子渊的声音从高处压下来。
他踩着悬浮滑板悬在战场上空，腰间星冕徽章闪着冷光，“不管你是归墟之主还是什么，破坏现实秩序就得——”
“这是修复。”苏九黎打断他。
他转身时，星河之刃的光纹在掌心流转，映得十二道命魂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他不是敌人，是走丢了的……我们自己。”他看向林疏桐，对方立刻握紧腰间的雷纹短刀；又看向顾清欢，小女仆不知何时塞给他半块桂花糕，糖霜沾在他指节上，“准备好，我们要带他回家。”
归墟之主的黑雾突然开始收缩。
他望着苏九黎的眼神里有什么在松动，像春雪落在老冰面，先是细缝，接着是蛛网般的裂痕。
阮清歌的疤还在渗血，唐昭的摄像机还在闪，沈知夏的记忆水晶里，千年前那个教苏九黎辨认古玉的老者，正慢慢抬起头。
“真心……”归墟之主的声音不再是锈铁摩擦，带着几分生涩的颤抖，“原来……是这样。”
星垣市地下密室里，裂开的青铜牌突然发出蜂鸣。
半张脸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监控画面里正在消散的黑雾，指甲深深掐进石桌——
而战场中央，苏九黎的指尖轻轻碰到了归墟之主的手背。
他感觉到对方皮肤下的温度，和自己一样，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