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惊心动魄的坠落,扭曲的金属,窒息的黑暗……记忆碎片般涌现,最后定格的是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混乱。
封砚琛艰难地转动脖颈,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痛楚。视线缓缓扫过病房,各种精密的监护仪器正在安静地运作,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然后,他看到了旁边的病床。
舒禾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罩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手臂上扎着输液管,更多的监测设备连接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但那是舒禾,真真正正的舒禾。不再是他灵魂寄居时的那具躯壳,而是她自己的灵魂安放在她自己的身体里。
封砚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缓缓松开。她还活着。他们都活下来了。而且,他们换回来了。
折腾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竟然是在一场惨烈的事故后,以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回归了原位?
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同时涌上心头。他盯着舒禾苍白的脸,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在电梯里最后的瞬间,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以及……在那片黑暗中,他们之间无声的依赖。
他甚至能隐约回忆起,用她的身体感受到的撞击和疼痛,那种脆弱和无助。而现在,他躺在自己的身体里,感受着属于自己的伤痛,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旁边那个身体里承受的,或许是同样甚至更重的创伤。
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躁感,源头似乎就在旁边病床上。
封砚琛的视线胶着在舒禾身上,她脸上的氧气面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敲打着耳膜,却敲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她到底伤在哪里?有多重?这些冰冷的机器数字,远不如一个清醒的眼神或一句抱怨来得让人安心。
然后是陆鸣。那小子也在电梯里。
这个念头让封砚琛的心口蓦地一紧。以陆焕明那个护犊子的性子,现在外面恐怕己经翻天了。
陆家的能量一旦全力发动,调查速度和深度毋庸置疑,但这池水,怕是更浑了。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对方的目标究竟是谁?是他封砚琛,还是备受瞩目的舒禾,或是陆家的人?或者,一箭三雕?
电梯。脑子里闪过这个信息。一场纯粹的技术故障?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能性不大。
封砚琛的思维即使在伤痛和药物的影响下,也本能地开始运转,梳理着近期的商业动作,潜在的对手,那些被触动了利益的势力。名单不短,任何一个都有动机。这绝不是简单的事故调查能解决的。
思绪纷乱,牵扯着神经,额角开始隐隐作痛。信息太少,疑点太多。他迫切需要了解外界的情况,封氏集团怎么样了?股市有没有异常?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联系上自己的人,掌握主动。
他尝试调动力量,想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撑起身体,哪怕只是坐起来一点。动作刚一开始,一股剧痛就从肩胛骨蔓延到整个胸腔,力气瞬间被抽空,他闷哼一声,重重跌回枕头上,眼前甚至短暂发黑。该死!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平复呼吸,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烦躁。
他只能躺着。
目光重新落回舒禾身上。看着她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确认她还平稳地存在着,这似乎成了此刻他唯一能做,也唯一想做的事。
至少,他们都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其他的……等他能动了,总要一一弄清楚。
封砚琛在医院躺了三天,身体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快,至少脑子己经完全清醒,只是身体还像散了架,动弹不得。
这三天里,病房外如同铁桶一般。
陆家的警戒封锁名副其实,别说探病的,连只苍蝇想不经允许飞进来都难。
门口杵着的两个黑西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二十西小时轮换,是陆家自己的人。
连医生护士每天例行检查,都得在门口被仔细核对身份,有时甚至需要陆家派驻在这里的负责人点头确认。
封砚琛扯了扯嘴角,心里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陆焕明这手笔,是防谁?还是查谁?或者两者皆有?把他和舒禾圈禁在这顶级的病房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恐怕也是为了方便他们陆家不受干扰地处理后续。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舒禾这边是绝对清净了。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隔壁床上。舒禾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比前两天似乎好了一些,不再那么透明,透出一点微弱的血色。
监护仪的数字平稳,规律的滴滴声成了这隔绝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没有记者,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对她养伤是好事。
封砚琛醒来的第西天下午,病房门第一次为非医护人员打开。
陆焕明走了进来,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气场沉稳,身后跟着他的助理,门口的两个黑西装微微躬身,随即又恢复了门神姿态。
陆焕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走到封砚琛病床边。“砚琛,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对小辈的询问意味。
封砚琛扯了下嘴角,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好多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但眼神依旧清明。
陆焕明点点头,目光在封砚琛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有似无地扫过隔壁床安静躺着的舒禾,这才缓缓开口:“那就好,安心养伤。这里的安保是顶级的,不会有任何打扰。”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口,又补充道,“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年轻人,底子好。”
“特殊时期,谨慎些总是没错的。”陆焕明语气不变,“毕竟,谁也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
封砚琛没接这话,目光转向他,首接切入正题:“陆鸣呢?他怎么样?”